沈长乐穿戴整齐,擦着秀发,疑惑地出门来寻他。
推开门便见他已将洗净的衣服都挂好了。
她嗔怪道:
“江辞安,你臂上有伤,浣洗衣物会让你的伤口撕裂的!”
他到底知不知道,伤口感染有多严重?
山寨里药物稀缺,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怎么这么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呢?
江辞安知道她担心他。
但总不能把这些衣服留给她洗吧?
金尊玉贵的小公主……
那手指细嫩白皙,指甲纤长透亮。
怎么能让她干这种粗活呢?
而且他也不想事事麻烦别人,就只能自己洗了。
面对她的担忧怪责,他只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
“没事。”
便弯身拿起木盆,回屋去了。
沈长乐跟在他后边,想帮他将浴桶的水倒掉。
却被他冷声斥责:
“别碰!”
刚洗完,一动又出一身汗……
见她被吼得一愣。
他轻蹙了下眉头。
“去床上躺着。”
连关心也这么凶……
沈长乐撇了撇嘴。
“你身上有伤,我想帮你……”
“不需要!”
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兀自收拾着浴桶。
随后又清理了地面,自顾地铺着被褥。
沈长乐有心让他到床上来睡,可看着他淡漠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白日累极。
尽管寨子里吵闹未停,但沈长乐还是很快就入睡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已完全大亮,她才悠然转醒。
奇怪的是……
向来比她起得早的江辞安,今日还没睡醒?
“江辞安?”
她疑惑地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掀开被子下床,走近才发现。
他的脸红得发紫,呼吸滚烫!
伤口到底还是感染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江辞安?江辞安!”
她叫不醒他,只得将周身滚热的他,费力地拖拽到床上。
简单收拾了一下地上的被褥。
便出去找人帮忙。
“九行,你在屋里吗?九行?”
敲门唤了半天无果。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门终于开了。
“嫂子?你咋这么早就过来了?”
昨晚上寨子里闹到很晚。
祝九行这会儿还有些没睡醒。
听见她敲门的声音急切,急忙披上衣服。
扣子都没系便过来应门。
沈长乐无暇顾及这些细节。
只交代着。
“江辞安伤口感染了,寨子里药物不全。
你有纸笔吗?我写个方子,你帮我下山抓药。”
祝九行愣愣的。
半晌才反应过来。
大梦初醒般点头。
“啊……有!有有!”
转身去翻箱倒柜。
纸笔这东西虽然贵,但在山寨里没人待见。
有时货里夹带了些纸笔,弟兄们都不稀罕。
但二当家说过,读书认字很重要。
他便记在了心里,别人不要的都被他捡了回来。
没想到,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他将纸笔翻出来,递给沈长乐。
沈长乐行云流水地写下了药方。
“到了药堂,把这个给他们就行。
九行,江辞安高热严重,劳烦你快去快回,拜托了!”
沈长乐神情严肃,他也不敢耽搁。
“嫂子哪里话,二当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现在就去。”
说罢便抓起药方,大步出了门。
沈长乐松了一口气。
到厨房打水,打算先帮江辞安物理降温。
不想,才端着盆子出来厨房,便看见杨晓翠又在打王小。
她想也不想,便上前抓住了她即将落下的巴掌。
“干什么?”
眼睛哭肿的王小见沈长乐来了,有些委屈地扇了扇鼻翼。
但他也知道,沈长乐在山寨的处境,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强作淡定地揪住了她的裙摆。
声音嘶哑哽咽。
“二夫人,我没事,晓翠姐姐……只是在教我干活赚钱……”
杨晓翠却早看她不顺眼了。
扬手推开她。
叫嚣道:
“少在这里装好人,我就是在打他,怎么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沈长乐蹙了蹙秀眉。
稳住单手端着的水盆,将王小拉到身后。
“大当家昨晚说过,会好好把他养大!你不能这么虐待他!”
“少拿我大哥来压我!别以为你帮山寨拿了七百两,就能在威虎山耀武扬威了!
我告诉你,这寨子姓杨!安哥……也早晚都会成为我杨家的人!
像你们这种白吃饱的,早晚都会被赶出寨子!”
她伸出指头,用力戳着沈长乐的肩膀。
满脸嚣张,一字一顿。
沈长乐怒目而视,咬牙说道:
“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哼。”
杨晓翠瞥了一眼紧紧抓着她裙摆的王小。
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沈长乐睨着她的背影。
端着木盆的指尖泛白。
眼底渐渐浮现出杀机。
“二夫人……”
王小怯怯的声音唤她回神。
她这才收敛心思,蹲身下来,检查他的身体。
果然细细的胳膊上又添新伤。
她轻叹一声,将他牵回了屋。
小家伙进了房间还有些局促。
毕竟与从前不同……
现在二当家的房间,总是香香的。
难道是有了媳妇的缘故?
可是大当家也和媳妇一起住,他的房间就没有二当家屋头这么香。
还在胡思乱想。
沈长乐已经将之前没吃完的糕点塞进了他手里。
“你先吃点东西,等我帮江辞安降了高热,就来帮你涂药。”
王小捧着糕点的手顿了顿。
担忧地向床上张望着。
“二当家怎么了?”
沈长乐叹了一声,投洗着帕子。
“昨日辛劳,他的伤口感染了。”
拿着浸湿的帕子来到床边,帮他擦拭红到发紫的脸。
王小也捧着糕点,凑了过来。
伏在一旁看着昏睡的江辞安。
不小心将心里话念叨了出来。
“二当家……不会死吧……”
沈长乐的手一顿。
心跳也漏了一拍。
却仍故作镇定,强笑着安抚他。
“不会的,九行已经去买药了,吃了药就不会有事了。”
王小将信将疑地翻身坐到了脚踏上。
掏着油纸包里的糕点。
自言自语也像在控诉:
“我爹之前也说过,我长大之前……他不会死的。”
他一边吞着糕点一边抹鼻涕,或是眼泪。
声音倒是平淡得很,不显哭腔。
“可他还是死了。”
沈长乐本就心如乱麻,见他如此,更是酸涩难当。
垂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
“别多想了,会好起来的,你身边还有我们。”
他吸着鼻子,往嘴里塞着糕点。
含糊地点头。
“嗯!”
将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他攥着小拳头站了起来,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答应过我爹的,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重燃斗志。
他深吸一口气。
“我吃饱了,谢谢二夫人,我去干活赚钱了!”
“哎!”
不顾沈长乐的阻止,他转身跑出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