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见皇上生了大气,知道自己赌对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上不满年羹尧久矣。
可是皇上对年世兰的情谊让她有所顾虑,就怕皇上到时候会心软,“皇上,还记得敦亲王福晋吗?她似乎时常能喝到雪顶含翠,会不会是从年将军那里......”
比起别人的告知,人更相信自己的推断。皇上也想到当日的疑点,顺着她的话说出猜测,“朕竟然不知,敦亲王竟然早与年羹尧勾结,二人的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
甄嬛心情很复杂,皇上的反应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很有可能借助皇上的手达成目的,高兴之下是无法抑制的恐慌。
忽略心头的那点不适,“皇上,那年将军的贺表怎么办?”
“原封不动,发送回去。”皇上声音平静无波,下面掩藏着的却是无边杀意。
年将军的请安折子没有任何朱批就被打了回去,这件事很快传到年世兰的耳中。
这种事照理说不该她知晓,她也没有打探,上辈子看不清的,这辈子全明白了,不过是故意让她知道,看她反应,甚至是用她做局,好一网打尽罢了。
上一世为了这事还将颂芝送了出去,如今看来更是笑话。皇上也是真的可笑,为了大局,竟然愿意“委身”一个宫女,可真是“难为”了他。
年世兰偏不要那些人如愿,更不要皇上高兴。
梳妆打扮好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去找皇上,皇上见她过来没有任何意外,她如果不来,皇上反而要心生警惕了。
年世兰啪唧一下跪在地上,“皇上,臣妾听到一则流言,心中忐忑,特来向皇上请罪。”
皇上亲自将人扶起来,“什么事?起来再说。”
年世兰顺势起身,“皇上,臣妾听说哥哥惹您生了大气,请安折子没有朱批就被打了回去。”
皇上眉头微皱,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开口,“这是朝政,后宫不得干政。”
年世兰闭上嘴,默默垂泪。
好半晌,皇上放下手中的笔才,“世兰,你兄长是真的肱骨之臣,朕一时气极才会如此。”
年世兰得了这句话才停了眼泪,好似只要他说了,她就会信,“真的?皇上,兄长多年征战沙场,文书上可能会有所疏忽,皇上要相信哥哥他没有不敬之意,一切都是小人挑拨。”
皇上走到她跟前,敷衍着用帕子给她擦擦泪,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年世兰,“世兰,如果有一天,你哥哥犯了不可饶恕之罪,你会怪朕吗?”
年世兰嘴巴微张,刚要干涸的泪水再次决堤,两只手也抓住皇上的衣摆,眼里的恐慌显而易见,“皇上,哥哥不会,臣妾了解他,他性格孤傲些,不会真的做什么危害皇上、有害大清江山之事。”
年羹尧是决计不能留了,世兰如果愿意的话,她以后还可以是贵妃,他们还是跟以前一样。
“好了,朕只是随便说说。朕想与你兄长做一对千古君臣。”年羹尧的事还需要铺垫,为了让群臣配合,光是放出自己的态度还不够,之后还要公开指责,群臣才能彻底放心策应,罗列年羹尧罪责,收集罪证,才好一网打尽,一击必中。
那些都是后话,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敦亲王。不过还有一个人要提前处理,否则他跟老十搅在一起,说不定后宫也会再起波澜。
年世兰还想说什么,被皇上打断,“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先回去吧,朕改日去看你。”
年世兰还有点不情愿,离开时也是一步三回头,身影彻底消失后,皇上再次召了夏刈,吩咐他去皇陵办一件事。
两天后,夏刈回归,守皇陵的十四王爷,吃多了酒,醉得不省人事,房屋因年老失修倒塌时没有跑出来,被房梁砸到,双腿尽断,往后只怕再也站不起来了。
太后得到消息后,气急攻心,登时吐了口血,晕了过去。
派人到圆明园报信,皇上接到太后病危得消息,立即带着众人回到宫中。
众人跪了一地,皇上在里间陪着太后,身边只有一个竹息。
太后昏昏沉沉,嘴里不断呢喃着老十四和隆科多得名字。竹息不敢多待,找了借口离开。
看着奄奄一息得太后,皇上脑子里全是儿时的回忆,一会儿是孝懿仁皇后的慈爱,一会儿是额娘的冷眼。六阿哥胤祚,自己是多羡慕他啊,祚,国祚,一出生就得到皇阿玛的偏爱,也被额娘全心全意的爱着护着,可是自己的呢?
那时孝懿仁皇后刚刚有孕,身子不好,渐渐顾不到他,下人们也是多有怠慢。
他也想要来自额娘的悉心呵护,与六弟走的近一点,额娘却避他如蛇蝎。
六弟没了,他去安慰额娘,却被她指责是他害死了弟弟。
她也不想想,她一介包衣出身,以祚为名,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癫狂着指责他的样子,深深烙印在脑海中,鲜如昨日。
后来,她又有了女儿,有了十四,他又看着她将所有温柔给了妹妹,将所有宠爱给了十四,唯有自己,得到的永远是冷漠以待。
太后嘤咛一声,幽幽转醒,偏头就见到一身黄袍的皇帝正坐在床边。“十四,老十四呢?”
皇上忍下心头的酸楚,深吸一口气,拉住太后的手,“皇额娘,你有什么要交代儿子的?”
晕倒前的记忆再次回笼,迷茫的眼神逐渐被怨恨取代,“老四,那是你的亲弟弟啊,你怎么能那么狠心?你会遭报应的。”
皇上下意识竖起身上的寒刺,“报应?皇额娘不要忘了,这皇位是你与朕一起谋划的。狠心?坐上这个位置,又有几个心软之辈?”
太后眼泪从眼角滑落,嘴巴张张合合,说什么都无用了,“你幽禁皇亲、手足相残,戕害忠臣,薄情寡义,你会落得六亲不认、骨肉分离的地步。
先帝在天上看着呢,你连亲弟弟都不放过,以后有什么脸面见列祖列宗?”
皇上一挥手,“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清,朕问心无愧。倒是皇额娘,你该问问自己,有什么脸面见列祖列宗。”
太后对他的未尽之言了然于胸,闭上眼睛逃避。那件事她不知道皇帝怎么知道,从要她毒杀隆科多时,就早已明白他必然是知情的。
这些时日,皇上躲着她,她又何尝不是在躲着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