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天阴沉沉的,一轮残月如同羞涩的闺阁少女一般,躲在云彩后时隐时现。
小径上时而有些光亮,时而又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苏汐月一袭浅蓝色襦裙,肩上背着一个小包裹,在夜色中步履匆匆。
自小到大她还未曾走过夜路,今日走起来,自然是惊悚万分,一颗心始终在嗓子眼处悬着,无处安放。
方才马车的车夫不是说了,五里亭已经不远了吗?为何她走了这么久还未到。
趁着月亮露出云彩的空档,苏汐月在路边的石头上筋疲力尽的坐了下来,锦帕轻拭额头的汗珠。
小腹处隐隐有些钝痛,她这才想起,此时她的身体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存在。
玉手置于小腹处,轻轻抚摸,心中顿时现出万般思绪。
阮雪玉说她有办法将苏墨尘救出宫,让她放心离开,可她又怎么能真正的放下这颗心呢?
夜景湛若是知道了她带着孩子与沈容芷私奔的事,定是会掀起一波腥风血雨的,沈家上下应是无一能幸免吧?
不远处的凉亭里,忽的亮起一盏马灯,苏汐月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马灯旁那抹伟岸的身影,那里应该就是五里亭吧?
“容芷!”
她忽的跳起身,如飞蛾扑火一般,飞奔向凉亭。
那盏灯点亮了她那颗迷茫忐忑的心,燃起了她对幸福的渴望。
“容芷!”
凉亭台阶下,她玉手扶着栏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望着那抹背影含泪甜甜的笑。
男人回转身,阴郁而冷戾的眸子缓缓抬起。
苏汐月瞬间如被冰冻了一般,止住了笑容,美目里的喜悦渐渐被惊愕和无措取代。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夜景湛的声音如同阎罗殿的判官一般,笑容阴森可怖令人魔怔。
苏汐月不可思议的用锦帕掩着口,急促的喘息着四处张望。
“怎么会是你?”
“他呢?夜景湛,你把他怎么了?”
夜景湛大手背在身后,缓缓移步走下台阶,与她相对而立。
“朕在这五里亭与老友小聚,不成想还能碰到沈二小姐,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说着,他将目光定在她怀中的包裹上。
“竟然还带细软?看来是要出远门啊!”
他欺近一步,大手卡着她的喉咙。
“肚子里怀着朕的皇嗣,你想跑到哪儿去?”
苏汐月柳眉微蹙,俏脸一点点变成紫红。
“你到底……把容芷……怎么了?”
都自身难保了,她竟然还在想着沈容芷!
夜景湛厚唇微紧,额头上青筋暴起,手上的力道一点点加大。
“夜景湛!”
声嘶力竭的咆哮声,从不远处传来。
苏汐月原本已经微微闭上的美眸,忽的睁开。
凉亭不远处的小道上,一个白衣男子飞身掠了过来。
“容芷……”
她竭尽全力发出的声音,微弱的也只有夜景湛听得到。
夜景湛望着她脸上渐渐泛起的笑意,冷戾的眸子里泛起浓浓的杀气。
“给朕看好她!”
他忽的将苏汐月甩给飞身前来保护他的乔一,拔出腰间长剑,剑锋低垂,径直迎向沈容芷。
“沈容芷交给朕!你们退后!”
“违令者就地格杀!”
黄福安带着那一队禁卫军,却不能帮上半分忙,这会儿只能忧心忡忡的在一旁踱着步。
“皇上,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沧澜国不能没有您。”
夜景湛长剑与沈容芷交汇的那一刻,剑身火花四射。
“啰嗦!”
黄福安闻言,赶忙闭嘴,悻悻的走到身后那个手持弓箭的侍卫跟前,附在他耳边小声叮嘱。
“你可瞧准了,一旦皇上有危险,马上出手!”
这弓箭手,可是乔一在禁卫军里挑选出的一等高手,百步之内,精准射杀。
有他守着,黄福安才算稍稍放心了些。
“容芷,小心!”
苏汐月想要挣脱乔一的束缚,无奈却被他反手捆绑在了凉亭的石柱上。
“安静些,男人打架的时候,你这般喊叫会让他分心,更容易让他败下阵的。”
乔一倚在凉亭另一侧的石柱上,冷眼旁观着空地上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
苏汐月恨恨的瞪一眼乔一,虽然他之前替她挡过太后的鞭子,可他毕竟是夜景湛的人。
“夜景湛一向都是容芷的手下败将,若不是有你们这群走卒帮着他,他根本就不会是容芷的对手。”
乔一不以为然的冷笑。
“那不是皇上的真正实力,若是你看到过战场上的皇上,你便不会这般说了。”
“你仔细看看,皇上招招制胜,沈容芷节节败退。”
“其实他早就抵挡不住了,不过是在硬撑罢了。”
两人正争辩的时候,沈容芷忽的闷哼一声,踉跄的后退几步。
苏汐月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玉手紧紧的握成拳头状。
沈容芷右手臂上,白色的衣袖霎时间被鲜血染红,执着剑柄的大手不停的颤抖着向下滴血。
“你是如何做到的?”
他着实不明白,短短的两年,夜景湛竟然能变得如此强大。
夜景湛鄙夷的冷嗤一声。
“你败了!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昨日你当着朕的面摔了玉牌,朕已然放过你一马了,全当是为了报答你当初,为了救朕的性命,向苏苍龙求情的恩情。”
“今日你违逆皇命,朕便饶不得你了。”
沈容芷忽然仰天长笑,狭长的丹凤眼中泪水潋滟。
“生亦何哀,死亦何欢?”
“你要杀便杀,只是请你……”
话说到这里,他声音显然有些哽咽。
“请你好好爱护月儿!”
“容芷!不要丢下我!”苏汐月早就哭成泪人,“今日你若生我便随你生,你若死我便随你死!”
夜景湛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知。
深邃的星目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怒火中夹杂着浓烈的嫉妒之意。
他死死盯着沈容芷,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一般。
趁着夜景湛注意力不在苏汐月身上的功夫,黄福安悄然移步到苏汐月身侧,低声劝解。
“姑娘,您糊涂啊!难道您忘记了您的阿弟和您那死去的姐姐了吗?”
“难道您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您的阿弟,同您那死去的姐姐一般,被人折磨致死吗?”
“您今日若是去了,不光是您的阿弟,您的母亲、奶娘,包括沈家上下数百条人命,可是都要给您陪葬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