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雄心里挺讨厌。
三姨太像块牛皮糖似的,紧紧贴在身上,弄得他挺不自在。
很想硬推开她,可那样又不太合适。
他像哄小孩子一样,慢慢劝说,“你……先别这样,放心,你已经安全了,别紧张,镇定,现在你要镇定,三姨太……”
“你还叫我三姨太,我有名,我叫崔小丽,你叫我丽丽就行了。”三姨太的声音变得娇滴滴的了。
罗汉雄心道:去你的吧,丽丽……叫起来怪别扭的。还是叫三姨太比较顺口。
不过,戏还得继续往下演。
三姨太一脸委屈状,絮絮叨叨地向他诉苦,“汉雄,你可不知道呀,这些天我可遭了罪啦,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呀,在老君湖里搞鬼,把我给翻船落水,逮住了当肉票子,天呀,我可遭了罪啦……”
“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个了。”
罗汉雄可不想听她啰嗦。
何况那个在老君湖里“搞鬼”的人,其中就有他罗汉雄。
若是她知道老君湖里那些鱼网,就是自己布下的,会作何感想呢……
连哄带劝,罗汉雄带着三姨太,沿着小路下山。
路口遇到有狮虎山的岗哨,罗汉雄带着一枚方形竹牌,查验之后,顺利放行,也有的岗哨认识他,不看竹牌,直接让他通过。
走过七八里山路,看看下了狮虎山,不远处,便是红枫观,罗汉雄说:“好了,咱们安全了,歇一会脚吧。”
三姨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娘呀,终于捡了条命。”
她伸着胳膊,疯疯癫癫地嚷:“哇,我又活啦,我死不了啦,我逃出来啦,老天呀……”
罗汉雄也不理她。
嚷嚷了几句,三姨太四脚八叉地躺在草地上,闭上眼睛。养了一阵神, 忽然睁开眼睛冲着罗汉雄笑。
“嘻嘻,汉雄,我这样是不是很好笑,很不雅观,嘻嘻,没关系,我不在乎,反正我就要嫁给你了,咱们是两口子,无所谓雅观不雅观……”
“喂喂,我问你件事,”
罗汉雄冲她微笑着问道:“三姨……小丽,我问你,你真的愿意嫁给我?不想回火阳重新做你的三姨太吗?”
三姨太斜了他一眼,“哼,你啥意思,试探我?罗汉雄,我现在要回火阳,你会送我回去吗?算啦,你们男人那点小心思,以为我不清楚?一个个都是色中饿狼,别装娇滴滴的粉面小生。”
“看不出,你是老江湖啦。”
“对了,”三姨太忽然爬起身,问道:“汉雄,刚才在山上,他们说你是军界的人,这是咋回事?”
“嘿嘿,小丽,既然到了这一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实话说了吧,我确实还有另一个身份,但是和陆参议不是一路,我是衡净山方面的人,怎么说呢,跟火阳,既算是友军,也有分歧,这个么……恕我不能多讲了,以后,你跟别人,也不要讲这档子事,对于我的身份,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行了。”
“嗤,我才对你们这些勾当不感兴趣呢。”
罗汉雄见她歇息得也差不多了,问道:“怎么样,能走吗?咱们赶路吧,天黑前赶到何家集。在那住一宿。”
“你到底带我去哪儿?”
罗汉雄说,“我想带你到衡净山,你愿意吗?”
“废话,你说去哪就去哪,问我愿意不愿意,有用么?我让你回火阳,你肯么?”
“你这么想回火阳,舍不得陆绍斌?”
“嗤,才不是呢,那个老家伙,一肚子坏水……算了,不提他,唉,当初给他做小,我也是没办法。”
“好了好了,现在还不安全。咱们上路吧。”
……
……
离着狮虎山不远处,有座小山村,叫做吕家铺,村庄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最大的富户吕财主,也不过有百十亩薄山地,算得上穷乡僻壤。
吕财主的家里,今天却是戒备森严。
门口站着持枪的士兵,栓马桩上足有七八匹骏马。
院里院外,不断有穿便装的保安团,穿军装的士兵,进进出出,一片忙碌。
这里是火阳官府“营救李先生”临时指挥部。
在吕财主家不大的主屋里,有四个打扮各异的人,正在屋里密议。
身穿军装的,是火阳来的华参军,他也是整个屋里显得最烦躁的,紧拧着眉,倒背着手,在屋地上走来走去。
墙边圈椅上坐着的穿对襟褂子,圆口布鞋的中年人,是保安团团长宋国辉,地方实力派。
紧挨着他坐着一个面色阴沉,身穿粗布便服的人,是陆绍斌请来的江湖高手,段屠龙。
靠窗,站着一个身材瘦削,身穿紫色长袍,像个“儒士”模样的人,叫司马农,他虽然穿着很文雅的便装,其实是军界里的人,职务是“司书长”,这人本是队伍里兽医,凭着狡诈钻营,这两年晋升很快,爬上了参军处司书长的职位。是陆绍斌的得力助手。
这回营救李先生和三姨太,陆大牙知道华参军是个有勇无谋的莽汉,因此特意派司马农来作领头人。
这几个人当中,段屠龙的形状最为狼狈,他的额角上,包裹着一块白布,胳膊包扎着,用布条吊在胸前,看样子是受伤了。
华参军停下踱步,气呼呼地咆哮道:“我看还是硬攻最见效,派部队挨个山头围剿,哗哗哗一顿排枪,把这些顽匪全消灭,何愁救不出李先生和三姨太。”
他是极主张强攻的,这么多军队,难道对付不了一个血寨主?笑话。
宋国辉坐在圈椅上摊摊手,“没你说的这么简单,山里地形复杂,血寨主人马虽然不多,但一个个猴精猴精的,你以为会像军队打仗似的,跟你硬碰硬?他们随便往哪个旮旯一钻,你都找不到,硬攻,劳师费力,腿跑细了,屁用没有。你‘哗哗哗一顿排枪’打过去,怕是连个鸟都打不着。”
“可像你们这样,说什么侦察,偷袭,智取,取出什么来了?老段差点让人家打死,派出去的人,一个个空手而回,屁都没捡着一个。”
华参军怒气冲冲,吼声快挑破房梁了。
站在窗前的司马农,一句话没说。宋国辉和华参军的争吵,他像是没听见。
欣赏风景似的,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