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娟自然没什么说不好的,甚至连话都说不大出来,心里满是错愕和惊讶,还伴随着一点点的不知所措,只能点头示意。
“那阿姨,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账单这边我先付了。”
说完,顾楠辰再次欠了欠身子,然后就离开了。
黄娟愣愣地看着离开的顾楠辰,好一会儿才转过脸看向王慧安,想着等她解释。
但王慧安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黄娟倒了一杯茶。
两人面对面坐着,黄娟一时也说不出询问的话。
没一会儿,黄娟眼泪流了下来,她扯了纸擦了擦。
看到黄娟这样,王慧安也止不住眼眶湿湿地。
王慧安抽了两张纸给她。
两人相顾无言,不一会儿服务员送菜进来,王慧安笑道,“妈,先吃点东西吧。”
黄娟拿着筷子,看着桌上的精致小菜,一时下不了筷子,等到服务员出去,她小声道,“这里很贵吧。”
王慧安答道,“不知道呢,点的不多,尝尝看。”
黄娟哪里尝得下,这会儿心里沉坠坠的,心里有很多的话想说,也不知道从何起头,麻木地拿着筷子取了一点菜放到嘴里,也根本尝不出味道,只胡乱地点头。
同样心里很乱的还有王慧安。
她细细地看着黄娟,黄娟比起自己离家前的时候,外表看起来老了很多,她的脸涂着的也不知道是面霜还是粉,看上去并不匀,有一些地方白,有一些地方颜色深点。
因为感觉到了眼眶中的酸意,忙拿着桌上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口。
又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又上了菜。
看着她摆菜,又看着她出去,王慧安才问道,“妈,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黄娟放下筷子,一阵恍惚,时间过去了不算太久,但是事情发生了很多。
因为王慧安在夜场的不辞而别,那年的春节,他们一家一直没有等到王慧安归家,于是王大城去到王振友家,结果是被王振友骂了一大通。
说什么王慧安不服管教,私自离开,导致王琴琴被罚了钱,还被领导骂了。
王大城被骂了一通居然完全不敢有任何反驳,反而回家以后对着黄娟发了一大通脾气,说什么都是她管教的女儿,两人大吵了一架,甚至直言从此就当没这个女儿。
黄娟从最开始的时候,王慧安说不去鹏城,自己临时变卦同王大城劝王慧安去鹏城的事情,心里就一直有些不安。
结果王慧安忽然就失踪了,音讯全无,自然焦急得不行。
于是她一个人去到了王振友家想问王琴琴王慧安当时工作的具体场所。
王琴琴怎么会说,自然顾左右而言他,说来说去,于是又闹了一场。
王振友打了电话给王大城,王大城只觉得丢脸,于是回到家中夫妻二人又吵了一架。
最后黄娟还是通过旁人的线索,最后得知了王琴琴所谓的高薪工作是什么工作,想起王慧安临行前说的那些话,悔恨和惧怕击倒了黄娟,大病了一场。
后来就变得沉默寡言,本来就不好的夫妻关系更是雪上加霜,好在王嘉国住校,一周也才回一次家。
王嘉国上大学以后,黄娟在交学费的时候看到了卡里多了钱,心中一动,去到银行才查起来。
虽然不知道王慧安在哪里,但是这笔汇款让她知道王慧安至少是安全的,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动了念头,在王嘉国去学校以后,就要只身去鹏城找王慧安,但是她文化程度不高,身上的钱也不算多,要前往鹏城这种地方,包括怎么坐车,去哪里落脚,可以找什么样的工作,要带什么样的衣服等等大的小的都要到处去问。
王大城自然是不愿意黄娟去鹏城的。
而且只要不死,王慧安都会是自己的女儿,不管她怎么跑,自己都是她的父亲,哪一天有见到她,自己自然而然就可以拿捏。
但黄娟不同,两个人当初结婚的时候就磕磕绊绊的,尽管素日里他看起来很自大的样子,心里却是很明白的,自己娶了这个老婆,话不多但是很能干,带孩子做家务什么的都有一手,平日就是出去做点工,也能把家里搞得妥妥当当的,孩子什么的他从来都没有操过太多的心。
出去做工回来马上就有热菜,衣服不用洗,地不要擦,虽然在外面苦哈哈的,但回来就是大爷。
也曾听说边上有的男人的老婆出去见了世面以后,回来就各种不满,甚至一把年纪了还闹着要上法院打官司离婚。
所以怎么也不肯黄娟去鹏城。
两人当天闹的很大,最后惊动邻居报警,去了一趟警察局,过了以后没太多久,黄娟最后选择不辞而别一个人来到了鹏城。
黄娟刚来鹏城的时候,来得匆忙,只知道自己可以去那边找点洗碗或者是扫地的活,但一开始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要去哪里找,只能挨家店去问。
也是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干过洗碗工,也干过保姆,后来又来到商场干保洁。
说着说着,黄娟就说起当初自己逼着王慧安要她来鹏城的事,不住地说当初自己做错了。
王慧安眼里一瞬间就起了雾,原以为很久远的记忆,原以为自己对那些记忆已经可以很平稳地面对了。
却原来只是一直被关在大脑的某一个角落,沿着黄娟的那些带着咽哽的声音一点点滑了出来,先是淙淙细流,慢慢地开始加大。
然而这一切的波涛汹涌,都只发生在她的心里,表面上看起来王慧安特别的镇静,脸色一点儿也没变。
她就这样坐在黄娟的身边,一边看着黄娟,觉得她陌生得很,一面又清楚地知道,这是自己的母亲,心里一点点的柔软生出来,缠了上去。
原谅还是不原谅,其实压根都不需要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在知道她千里迢迢从老家赶到鹏城来寻找自己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经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