梼杌带着玄武卫找到西山坳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头将近两人高的棕熊,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两匹战马,一黑一红,都已经死了。
满地的血,不知道是人的还是熊的。
梼杌的脸色都白了:“赶紧找!赶紧找到王爷!”
这是王爷和小皇帝的马!
王爷果然遇到了危险。
棕熊的身上血淋淋的,插满了箭矢,两只眼睛都瞎了,还有不少深浅不一的伤痕,眼瞅着断了气。
应该是是王爷和小皇帝干的。
那么熊死了,王爷和小皇帝呢?
梼杌在心底祈祷,千万不要出事啊。
梼杌放出了信号弹。
孟字营很快汇集过来。
……
山林深处,容易抱着慕容清音,藏身在一棵大树上。
小小的少年又困又累,却不敢闭眼。
慕容清音还昏迷着,他得保护小皇叔的安全。
呜,话本子里随处可见的山洞他为什么遇不到啊。
少年泪汪汪的想,忽然僵住了。
他的对面,一条黑褐色、浑身分布着深色圆斑的蛇,正吐着信子看着他。
容易怕蛇。
少年差点儿哭出声来。
蛇吐着黑色的分叉蛇信,缓缓沿着树枝向他靠近。
容易僵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少年一只手护着慕容清音,另一只手悄悄摸上腰间的佩剑。
他要保护小皇叔,他死没关系,小皇叔不能有事!
蛇猛地直起身子扑过来!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寒光闪过,蛇被切成几段,跌落在地。
容易呆呆地看着蛇跌到了地上。
慕容清音勉强直起身子,看着容易泪汪汪的表情,笑着打趣道:“怎么,一条小虫就把你吓哭了?”
青年将自己的短剑收回剑鞘,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好了,别发呆了,没事了。”
容易颤抖着把手中的软剑松开,忽然“哇”的一声趴在慕容清音怀里哭了起来:“小皇叔,你终于醒了。”
少年哭的声音很大,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慕容清音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都被眼泪打湿了。
青年叹了口气,动了动手臂,身上的伤口扯得他暗暗皱眉。
他轻轻拍着容易的后背,有些僵硬地安慰:“好了,不哭了,蛇已经死了。”
容易抽泣着抬头,一双眼睛仍然蓄着泪水:“小皇叔,你终于醒了。”
“嗯。”慕容清音淡淡地应了一声,不自觉地“嘶”了一声。
腿痛的厉害,是断了吧。
容易帮他调整了下姿势,让他在自己怀里靠的更舒服些:“小皇叔,这边林子里有猛兽,我们还是在树上等等吧。”
“好。”慕容清音还是一个字。
容易垂下头,有些难堪。
如果自己当时忍一忍……
小皇叔是不是就不会上山了?
那么,也不会遇到这头前世在几年后才被猎杀的棕熊?
少年仰起头,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两人陷入了沉默。
片刻,还是容易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小皇叔,我,我有事要和你说。”
少年的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听起来像无辜的小兔子。
“说。”慕容清音没什么反应。
少年叹息一声,又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小少年嗫嚅着开口了,声音小小的,似乎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我,我和小皇叔一样。”
“一样?”慕容清音没弄懂容易的意思,“什么一样?”
少年低下头,声音变得更小了:“我也是重生的。”
“什么!”
慕容清音想要坐起来,然而腿上乏力,根本坐不起来:“容易,你!”
容易低头看着慕容清音,两人四目相对,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
“小皇叔进宫那天,我就知道,你重生了。”
这一句话,已经解释了很多很多。
容易笑了笑,声音还是软软的:“所以我才偷偷跟了过去。”
“你比我……回来的早?”慕容清音不敢置信。
这种事情,有一个已经很荒谬了,居然有两个?
容易微微歪着头,想了想,笑了:“没有,我应该是和小皇叔一起回来的,只是,您还得纠集人手,我不用,我本来就在宫里。”
慕容清音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重来一世,掌握了先机。
没想到,居然还有个小兔崽子,和自己一样?
怪不得他总对容易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因为他们才真的是同类啊。
那么,这小崽子既然知道前生,为什么……
甘心当自己的傀儡?
青年沉默着,一言不发。
片刻,慕容清音问:“你……什么时候死的?”
容易愣了下。
前世的记忆太过久远,他记不怎么清楚了。
也不对,他记得很多事情:
小皇叔娶妻、小皇叔成立了洞烛司,小皇叔设黑狱,小皇叔……
可是自己怎么死的?
容易想不起来了。
少年觉得他的眼前全是熊熊烈火,灼的他头都有些痛了:“不知道,我不知道。”
容易轻声说,眼中全是泪水。
慕容清音难得的心疼这小家伙,抬手艰难地给他抹去眼泪:“不想说就不说了,不要动不动就哭,这么大人了。”
容易不管,他好不容易把心底藏着的秘密说了出来,小皇叔,他凭什么不让他哭。
少年的眼泪掉的更凶了:“我就哭,反正小皇叔也不心疼我!”
他不仅要哭,他还要嚎啕大哭,拉着小皇叔陪他一起哭!
慕容清音叹了口气,无奈地轻轻拍拍他的手:“不心疼你,我会让你活着?”
呵,小兔崽子。
不心疼他,就该让他五岁的时候死在乱兵之中……
不心疼他,就该让他死在宫变那天晚上……
不心疼他……
会由着他折腾完自己还好端端的在这里哭?
慕容清音无奈地笑了笑,为自己没有缘由的心软。
容易瞪大眼睛看着慕容清音,眼泪都忘了往下掉了:“小皇叔,所以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因为喜欢,所以纵容?
所以纵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小皇叔对他也没有一句斥责?
容易的眼睛亮闪闪的,映着繁星。
慕容清音难得的红了脸:“喜欢什么,不过是把你当个晚辈宠着罢了。”
“才不是!”容易欢快的抱住慕容清音,声音都要飞起来了。
“小皇叔就是喜欢我。换成容华,小皇叔就是占了便宜,也得把她大卸八块。”
小家伙儿志得意满,欢快地说。
慕容清音也愣了下。
是这样吗?
他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容易说得对。
是啊,因为是容易,所以他才由着他逞凶斗狠。
若是换成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哪怕一样是无辜的,哪怕他是占便宜那个,他恐怕也会给对方扒一层皮下来。
在那种时候,靠近他,本来就是死罪。
更不要说,在他清醒的时候,再来一次。
慕容清音想,或许容易说得对。
他对容易,的确是不同的。
青年淡淡地笑了:“原来是这样吗?”
容易好奇地贴近慕容清音:“小皇叔,你说什么?”
慕容清音嫌弃地推开少年小花猫一样的脸:“走开,脏兮兮的。”
容易瞪大眼睛,满脸泪花:“小皇叔,你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