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晚上的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又在外面闯祸了?这次又想要多少钱?”
我爸又是那标准式的开场白。
但我这次却没有跟他嬉皮笑脸打哈哈的心思。
我直截了当的问他:“爸,你得尿毒症了?”
那头瞬间沉默起来:
一秒,两秒……
直到过去七八秒,我爸也没有说任何话,我的心也在这几秒钟之内跌落到谷底。
他这一沉默,其实就相当于把答案告诉我了。
“这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呢?我妈是不是也知道?”
“跟你说有什么用吗?你是能拿出钱来给我做透析还是给我换肾?”
我爸问的我无话可说。
确实,我知道了能怎么样呢?
我扪心自问,我能给我爸做些什么?
除了满心的无力感,我真不知道能做什么。
厚着脸皮,我继续问:“那你怎么也该给我说一声啊,到底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半个月了。”
“那现在到什么阶段了,严重吗?”
“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
“那你和我妈突然让我去当上门女婿,也是受这个病的影响是吧?”
“也不仅仅是受这个病影响,我们也考虑到你这辈子不会有大出息,与其这样混吃等死,不如找个家留个后,就算是哪天我真扛不住离世了,能看到你有个后,估计也能死的……”
“爸,你别这么说,你肯定会没事的,这个病只要换个肾,其实跟正常人也没两样的。”
“问题是,换肾的钱哪里来?让我和你妈把房子卖了吗?咱家这个老房子现在也不值钱,就算凑够了钱,回头我跟你妈睡大街去?还是回村里住那个快要倒塌的土房子?或者是去跟你爷爷挤一间屋子?”
我没有说话,而是在心里琢磨着:
二老把我拉扯大不容易。
该他们享福的年纪,我又作了三年孽,整的他们心力憔悴。
我真的欠他们太多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女秘书,我叹了口气。
或许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哪怕是给我三年两年,甚至是一年的时间,我也可以努力去赚够这个钱。
可偏偏给我和我爸的时间有多久,这个我不确定。
“行了,我不跟你多说了,要休息了,你也别想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是有数的,想通了就好,我跟你妈也不逼你去当什么上门女婿了,你自己快活最重要。”
“爸,我……”
“我休息了,就这吧。”
接着,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我的眼泪也终于受不住眼皮的颤动从脸上滑下,滴落在检查单上。
“我现在也不指望你立马给我答案,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晚上十点前,你考虑清楚了给我回个电话,我还要去转达给音音总呢。”
女秘书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我看着化验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空了一样。
我找了个台阶坐下,完事抽起了烟,同时思考着接下来怎么办。
虽然我很混球,这几年也很颓废。
但是在这件事上,我觉得我必须得扛起我该扛的责任。
我爸的病必须得治,也必须得治好。
我也要尽我最大的能力,做我一切能做的事。
所以区区一个上门女婿,又算的了啥呢。
这三年都丢了这么多人了,还差这一遭么?
何况我只是跟这个沈初音演个戏,并不是真的去当上门女婿。
就这样,内心没有过多挣扎,我就做好了选择。
不过女秘书给了我一天时间考虑,我不用现在就急着回复她。
我寻思等下去见完安夏,我就回追县去看看我爸,看看他的情况,然后给他们说我愿意去当上门女婿。
至于以后得事,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也就在这时,我手机响了。
是赵鹏给我打来的。
我接听电话,并回头看了一眼。
四楼的窗户边,赵鹏正冲我招手:“咋回事啊,聊咋样了,怎么还自己一个人坐在路边了,不回来跟我分享分享好消息?”
我骂道:“分享你妈个逼的好消息,我爸得尿毒症了,说不定回头还需要换肾。”
赵鹏估计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沉默了几秒。
“我草,真的假的?你没逗我……哎呀,你也不会在这种事上逗我,你等着,我立马下去。”
几分钟后,赵鹏下来了。
估计是我脸色比较难看,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完事拍拍我肩膀:“这他妈的狗老天太不公平了,叔叔那么好的人,怎么命就这么不好呢?”
我自嘲的笑道:“估计是我这个败家玩意给他带来的晦气。”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唉,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不然这样吧,咱俩赶紧买个票,我陪你回追县一趟,看看叔叔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这工作这么忙,一时半会也请不了假,就不耽搁你了。”
“工作这边,我先交给其他人……”
“不用了,你就是跟我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咱当初上大学的时候,你爸经常给我送……”
“你能不能别废话了,我说了我自己回就自己回!”
见我情绪激动起来,赵鹏赶紧摆摆手:“行,那我不跟你去了,不过有啥事需要帮助,你可得告诉我,要用钱的话你尽管提,虽然我现在手头没多少了,但我可以去给你借。”
我正要说话,安夏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接听电话,安夏说她还在老电影院那等着我,她大概十分钟过去,在电话的最后她还格外强调了一句,说这次就她自己一个人,孙锦城没有跟着。
我给她说我十分钟到,完事跟赵鹏告别,打了个车朝着老电影院赶去。
可能也是我爸生病的事整的我心里挺着急挺压抑。
在去老电影院的半路上,我并没有想太多我和安夏见面后的情况。
满脑子都是我爸回头躺在医院病床上,然后又推进手术室换肾的画面。
等到了老电影院,安夏已经坐在上次那个长凳上了。
她的两条腿依然在那晃悠着,像个小女生。
“你来了!”
我下了车,她冲我招招手,然后拍了拍她旁边的空位置,示意我过去坐下。
她整个人的状态,不管语气还是表情,似乎和今天papaya里的那个她完全不一样。
这也让我那快凉透的心,又泛起一丝丝温度来。
难道她真的只是当着孙锦城的面,跟我故意保持距离?
我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才是她最真实的态度?
我坐到她旁边,她开始给我道歉。
“今天在饭桌上,孙锦城是不是有些话伤到你自尊了,我替他给你说声对不起哈,我也没想到你现在做的项目,居然是风盛集团的。”
我自嘲的调侃道:“没啥伤不伤自尊的,我这三年来都活成大家眼里的笑话了,哪还有自尊啊,再说这个项目我也是帮赵鹏做的,他现在已经拿回去自己干了,和我没关系了。”
“唉,你这样一说我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我还是希望你能走出来,好好过你的人生。”
“我早都走出来了,现在过得也……也挺好的。”
“我今天找你呢,主要也是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希望你能振作起来,第二件事就是想给你说下我和孙锦城的事。”
可能也是心里有怨气,我这时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我基本上没怎么过脑子,就直截了当的说道:“你们俩的事,没必要找我单独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