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绾绾沉吟一息,谨慎道:“曾听闻十五年前一场秋猎,孝贤皇后曾带领命妇,为圣人跳祭舞祈福。我虽不及孝贤皇后,但也愿意效仿一二,聊表心意。”
“跳祭舞?”一个命妇嘲弄道,“裴绾绾,你若是想看我们笑话,便就此作罢吧!如今朝中哪里还有人会跳祭舞?”
裴绾绾道:“祭舞不难。若皇后娘娘信得过臣妇,臣妇可以举荐一人。”
皇后好奇道:“哦?是谁?”
裴绾绾坚定道:“兵部侍郎之女,严沁心。”
--
从坤宁宫出来,严夫人挽着裴绾绾的手,与她说小话。
“绾绾,”严夫人道,“你也忒信得过沁丫头。她素日里瞧着端庄稳重,但其实骨子里是个没头脑的。若是搞砸了祭舞,那可就不好了。”
裴绾绾道:“伯母放心。沁心姐姐兰心蕙质,区区祭舞不在话下。而且,我也会暗中襄助姐姐,尽力保她不出差错。”
严夫人宽慰道:“绾绾,你做事,我向来放心的。”
裴绾绾送严夫人上了马车,肃然看向天边斜阳。
若她没记错,前世被家暴致死的严沁心快遇上那人了。
若她一曲祭舞,能被素来有君子之称的谢晏衡看上,那是最好不过。这样既保全了严沁心的安危,也能使谢晏衡有人照顾,真是一桩两全的美事。
思虑到这儿,裴绾绾不禁长吁一口气。
但愿一切都顺利吧。
--
枫叶欲晚,京林野兽进入冬前最后一波躁动。
谢晏衡求稳,按照惯例在京郊西部扎营,距离行宫不远。
皇帝和皇后的仪仗先行,德惠皇贵妃的车辇在后,其次是贞婕妤。两列军队,由谢晏衡和谢晏青分别统领。
这次,朝廷命妇都不必与自家夫婿同行,都跟在妃嫔的仪仗之后。
这倒叫裴绾绾松泛了不少,但因着严沁心还未出嫁,裴绾绾也不能与她一处。
好在谢晏衡统领的军队护卫着妃嫔和命妇。
他纵马走在车辇旁,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跟着裴绾绾。
裴绾绾打起车帘,笑道:“殿下,你合该护着陛下和娘娘去。”
谢晏衡道:“父皇和母后自有禁卫保护。我和谢晏青护着两翼,更安全些。”
“我们这些命妇,还能有什么危险?”裴绾绾摇摇头,“殿下不如去后面小姐处,顺便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人。”
谢晏衡眼皮一跳,立时道:“不。”
一个字把天聊死了。裴绾绾悻悻地噤声。
良久,谢晏衡突然侧眸看向裴绾绾,道:“可还合适?”
裴绾绾一怔:“什么?”
谢晏衡垂下纤长眼帘:“马车。”
裴绾绾这才反应过来。她看了看车厢周遭,不仅布置的奢华舒适,而且还有烹茶的小几,甚至在车厢的角落,还放着三盆九瓣墨黑牡丹。
“啊……”裴绾绾张大嘴巴,“朝廷命妇一共被分了十六辆马车,每一辆都是这种装潢么?那得花多少银子……”
“非也。”谢晏衡摇摇头,“只有你的马车是这样的。”
其余命妇的马车都是两人一辆,独独接裴绾绾的是一人一辆。她还以为只是因为多出来她这一个人,才这样安排。原来是谢晏衡安排好的么?
裴绾绾心知他照顾自己,道:“殿下,你我二人交情固然好,你也愿意照顾我,我很感激。但是……我担心这样,殿下你会落人口舌。”
谢晏衡平淡道:“他们愿意说,就说去吧。”
见他又是一脸不在意的表情,裴绾绾没了话,只得从荷包中掏出一方手帕,道:“殿下,你瞧瞧这个。”
谢晏衡低眸去瞧,看见裴绾绾的手帕上赫然躺着几根狼毛。
谢晏衡瞬间严肃,道:“这是狼毛?”
“对,”裴绾绾道,“这狼被称作黑山狼,百姓深受其害。太祖在位时,曾发动过一次剿狼行动,使黑山狼一度消失在京郊。”
此时,一直跟在谢晏衡后面,不吭声的庆元突然接话道:“既然黑山狼已经消失在京郊了,那裴姑娘手里的这几根狼毛,是从哪里来的啊?”
裴绾绾道:“这才是我今天要说的关键。有人将残留的黑山狼,重新圈养在了京郊。”
“啊?!”庆元惊呼出声。谢晏衡也蹙紧了双眉。
谢晏衡道:“沈夫人,你的意思是……”
“有人要陷害殿下!”裴绾绾道。
前世,就是三皇子派人圈养了黑山狼,饿了它们三天三夜。在狼群饿极的时候,将狼群放入了猎场。
后果可想而知。
庆元和谢晏衡虽然疑惑裴绾绾怎么知道的。但谢晏衡还是道:“加派人手,加强警戒,尽量在狼群被放出来之前,将其尽数清剿或赶出。”
裴绾绾这才稍稍放心。
谢晏衡长眉紧蹙,看向裴绾绾:“现下,我更想知道,你手里的狼毛是从哪儿来的。”
裴绾绾道:“是我叫建平带着家仆搜山,找出来的。”
谢晏衡点点头,这才缓和了脸色。
见他矜持,裴绾绾不禁起了逗弄的心思。她微微探出车厢,道:“大殿下,你最近怎么都不唤我‘绾绾’了啊……”
谢晏衡一哽,然后抿紧下唇。
“你最近,不是也没唤我‘皇哥哥’么?”他道。
“只是因为这个?”裴绾绾探寻地靠近他,“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好像看我有点不爽呢?”
谢晏衡面色依旧冷若冰霜,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噙起一丝笑意,促狭道:“确实看你不爽。”
裴绾绾被堵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我做错什么了吗?”裴绾绾道。
谢晏衡嘴角含笑,道:“哪里都没做错,自己想吧。”
说罢,他轻轻打马,自顾自离去。
“啊?喂,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