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蹲炮!”徐如华眼睛一亮。
“对!便是虎蹲炮!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韩林也没想到,之前一时兴起之下带着的虎蹲炮,如今竟然真个派上了用场。
“来得及!小韩兄弟,你怕是还不知,我家在泉州府,船速如何,多久到近前,我一看便知,这船看着近,但到咱们跟前怎么也得有一盏茶的时间,况且咱们这是急弯,它必须得缓速慢行,此时便是机会。”
“太好了!”
韩林一拍手,对着徐如华道:“徐大哥,你且看着,我去将大家叫来。”
韩林依次将众人叫醒,并将此事说了,韩林转着头对着几个人说道:“便是如此。各位兄弟意下如何?”
“干他娘的!”
高勇第一个表态。
“谁说鞑子没有好人?临了还送了咱们一份大礼。”杨善笑道。
韩总旗有些犹豫,这么干,无异于是捅了马蜂窝,但看见众人都摩拳擦掌,韩总旗也不好反驳,随即也点了点头。
“小韩大人,小人打放过炮,就是这么远能中的几率可谓是微乎其微。”
反倒是张孝儿有些犹疑。
“无妨。”
韩林笑了笑:“便是杀不了这鞑官,能杀了他些许守卫护军,甚至哪怕是吓一吓他也好。此辈占我土地,虐我汉民,如今我等回明,如此大好时机焉能不把握?若有幸杀伤了他,以后这辽东必定草木皆兵,也教他不敢再欺我汉地无人。”
被他这么说,众人更加兴奋了。
韩林又吩咐道:“高大哥、杨大哥、韩大哥,你们去将炮、炮子、药罐、捻子都取来。小心些,莫叫船上的鞑子发现。”
见众人应了,韩林又对徐如华和张孝儿道:“徐大哥,你来掐算时间,张孝儿,既然你打放过炮,那便由你来架炮。”
不一会,三人便将三十多斤的虎蹲炮以及炮子儿,火药从古刹猫着腰搬了过来。
在张孝儿的指挥下,高勇、韩总旗、杨善等人,上了药线、入七八两火药、塞了木塞、又上了小铅炮子,随后又用一个大铅子压实。
张孝儿这边,自己剪了一节,用火折子点了试了火线药捻的燃烧速度,随后又让三人用刀挖了一个土坑,让炮入坑上了铁绊,让炮口抬起,以做曲射。
随后张孝儿又嘴中听得徐如华不断报告的距离,与徐如华一起设定了标物。
然后对着已经入了炮的火线不断修剪,眼见大船入了弯船速慢了下来。
张孝儿一边用眼瞅着,一边微微调整了炮身炮口,最后剪断一节火线,对着韩林道:“小韩大人,好了!”
“这炮口都不对着船,怎地就好了?”
杨善有些纳闷。
张孝儿看了杨善一眼,有些无语:“船在动,得提前些。”
杨善这才恍然大悟。
竟然还知道打提前量,韩林觉得这张孝儿十分靠谱,对着张孝儿一竖大拇指,吹亮手中的火折子,对着张孝儿一点头:“张孝儿,等着你了。”
徐如华没有回头,为了更好地观察,他又自行往前爬了十几步,到了稻田与河滩的边缘才停下。眼睛在船和标物之间不断逡巡,嘴中不断地报着距离和掐算的时间。
张孝儿也是一脸严肃地看着。
韩林等的手都抖了,众人心里都有些紧张,而比紧张更甚的则是兴奋,高勇甚至不断搓着手,来抒发心中的焦急之意。
终于听见了张孝儿那一声低喝:“放炮!”
韩林立马将火折子对着药线点了下去。
也正是此时,两个人影从船屋当中走出,远远地也看不清面貌。
滋滋滋,火线燃响。
几息的时间宛若经年,几个人捂着耳朵,一脸的期待。
“轰”地一声宛若惊雷在耳边炸响。
一丝火光当中,大小铅子在空中抛了一个大大的曲线向着两人飞了过去。
随后一片白烟升腾而起。
伸手挥散了烟,韩林见那两个人影已经不见,而他们所在的位置升腾起了一丝青烟。
“中了!”
高勇拍着巴掌,咧着嘴叫道。
“没有!”
徐如华猫着腰跑了回来,他没有受白烟的影响,对着几个人摇了摇头:“炸在了那两人身后的门上。”
众人一愣神,都暗道可惜。
眼看大船上有人影不断出现在船舷上,向此处张望。
韩林对着众人大喊了一声。
“还等什么!跑哇!
……
在阿巴亥的搀扶下,努尔哈赤握着鹿皮酒囊出了屋,来到船舷旁。
看着河岸上的麦浪,努尔哈赤的思绪如飞。
五年前的浑河之战,时至今日都让努尔哈赤记忆犹新。
其时,趁着明廷将辽东经略熊廷弼被罢去职,努尔哈赤率兵直逼沈阳中卫。
代领夫职的秦良玉派了兄秦邦屏、秦民屏率白杆军随总兵童仲揆驰援,并渡浑河与金兵血战,那一杀的昏天暗地,白杆兵悍不畏死,两边皆死伤惨重。
然而早前因为白杆军与浙兵生隙,驻扎在桥南的浙兵没有救援,导致白杆军最后寡不敌众。
接下来面对由戚继光之侄戚金率领的满是战车枪炮、掘壕安营的浙兵,消灭了白杆军的后金也打的十分吃力。
直到浙兵火器用尽,方才近到跟前与之交战,这一战又战到了夜幕,金兵才在援兵的加入下,将浙营杀溃。
而被众人寄予厚望的辽东铁骑,也因为高淮乱辽之事导致士气颓败,更不信任朝廷,面对川浙两军的血战,竟然做了壁上观。
哪怕是被令驰援,动作也是缓慢异常,乃至驻兵不前。最后竟然以三万对三千之数,甫一交手,就被杀溃,一路败退下来,竟然死了三千之众。
若非川兵、浙兵、辽兵兄弟阋墙,相互使绊子,金兵未必能抵抗的住。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难料,强如川、浙、辽这三营兵马,最后还是因为因果报应,被逐一击破。
这一战是努尔哈赤此生的得意之作,其关键程度不下萨尔浒。
也是这一战,让南朝精锐尽失,让努尔哈赤一举定了辽东。
看着眼前根植在南人血肉和辽东黑土上的麦子,回顾起这一生,努尔哈赤豪迈异常,又喝了一口酒,放声笑道——
“南朝无人也!”
他多么想再活一些年头,杀进关去,似鲜卑拓跋、契丹耶律、蒙古孛儿只斤那样,让爱新觉罗也建立皇朝。
然而,他知道自己看不到了。
不过,他看到了一丝火光从岸边的麦田中闪现,随后又看见了升腾起来的白雾。
就在他愣神之际,身后屋门传来炸响。
努尔哈赤又想起了宁远城一样让他毕生难忘的一败。
那一天也如今日一般炮响如雷,用恐惧、愤怒、怨恨将他的心打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而今天,这个结终于打开了,也将所有被他压制住的情绪全部释放了出来。
“呃……呃……呃……”
努尔哈赤嘴里吐了一口大大的血,手指着白烟的方向。
在阿巴亥惊骇欲绝的哭喊声中,缓缓得倒了下去。
阿巴亥趴跪在努尔哈赤旁边,看着嘴角溢血,双目圆睁的努尔哈赤,一时间浑身抖如筛糠。
紧接着,她回身对刚刚冲进门内的二贝勒阿敏大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穷的恐惧。
“大汗……”
“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