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垂眸打量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似是在看什么物件儿。
待看清楚后,他冷笑着放开了手。
苏绾趴在地,看着那负手而立的身影,顿时有些恍惚。
若说二十五岁的谢隐如同一把收入刀鞘的屠刀,稳重却带着直逼人心的威势,那么二十岁的谢隐便如同一把啐着冰的利刃,浑身散发着寒冷的锐气和倨傲。
“我当是谁呢,国公府的人死干净了,堂堂少夫人干起了细作的活儿?”
苏绾被吓得一颤,昨日两人还心平气和侃侃而谈,今日便冷脸相对。
也是,毕竟还没有共谋过事呢。
“谢首司误会了。我只是误闯,家中婢女病重,无人在意。不得已我才出来抓药,不成想遇到了巡逻的人惊扰了您,还望宽恕。”
苏绾面带哀怨,语气恳切,任谁听了都得叹一声可怜。
谢隐挑眉,“看来少夫人过得一般呀,不如本司将你送回去?”
苏绾慌忙回道:“哪里敢劳烦首司,我自己便可。”
你倒不如直接说要送我上西天呢!
“听说少夫人和夫君要去拜见苏先生?”
谢隐的突然开口让苏绾一顿。
男子转身抱着双臂道:“我还听说桃花谷人杰地灵,里面的宝物不胜枚举,本司也想目睹一下里面的风采。”
苏绾温温一笑,“不过还是个山野乡村的地方,劳您挂念,您若喜欢什么我让夫君带给您。
谢隐垂眸,见眼前人一副恐惧的样子,笑意不明,“若是你夫君喜欢的,我也喜欢呢?”
苏绾嘴角一平,“首司要说笑了,自来您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不若改日您屈尊与我夫君说。”
有本事,去找郑家要去。
“天色已晚,我们便不打扰您办事了。”
“苏娘子想走?”谢隐的声音极好听,可隐隐中又带着寒意和不可抗拒的威势。
苏绾咬着嘴唇,心知此人也是冲着兵符来的,他太过难缠,不能一味拒绝,若不然趁此机会……
“这也不早了,若是被郑家发现便不好了,况且我那婢女还等着我。求首司放我一马吧。”说着苏绾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眼前人,她本就瘦弱,如今若是个心软的早已经妥协了。
谢隐拈着手指:“我不行善,现在你落下风。要想走,可得拿出诚意来。”
苏绾:……
“您想要我的命早说,我哪里有什么可给您的。”苏绾抱怨道。
谢隐向前走了一步,身上的冷气逼得小娘子连连后退。
他轻声道:“兵符。”
苏绾干干一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那看来少夫人没什么用了,不若今日我了结了你,也省的你日后再受苦了。”
说着,他示意一旁的属下先向流觞动手。
眼见着那人抬起了手,苏绾大叫道:“等等!”
谢隐淡笑,“少夫人想起什么了?”
……
终于摆脱了那个魔王,两人赶上了与童林的约定在其掩护下从窗户爬进了屋内。
“少夫人,您终于回来了。”听到声音,流烟忙下了床和李嬷嬷来到苏绾身前。
“没什么事吧?”苏绾换边下那身脏乱的衣衫边问道。
“别说了。”流烟气哄哄道:“那乘风竟还有脸让您去伺候少主公。”
“什么?”流觞听到后顿时气得冒烟,“若是我在这里定打他一顿。”
“是啊,以后是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些没人味的东西。”
苏绾喝着茶下意识说道。
“少夫人。”流觞惊讶苏绾的回答。
苏绾抬头,摸了摸流觞的小脸,弯着眉眼道:“咱们以后决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说完这句话,苏绾也不顾那三人的反应便要去休息。
“李嬷嬷明日若是人来找我便说我身上不舒服,等用过饭后再去请安。”
李嬷嬷有些意外地应了声“是”。
“不过夫人,您这身上怎么这么脏呀,是遇到危险了吗?”
流觞看了流烟一眼又看向苏绾,苏绾瞥了那身衣服道:“遇到了条咬人的大狼狗。”而后将那梳子一扔。
“阿嚏!”
谢隐不知是谁骂了自己,他吸了吸鼻子对身边的苍翊说道:“去查查那怡红院,那女子身上的香气似是来自北方。”
“是,不过少主公为何这么轻易就信了那苏氏。”这不是他的脾性呀。少主公说让郑少夫人带自己进谷,那苏氏说明日郑家人也会进谷,届时让他们跟在身后便是。谁知少主公竟说了声“好”便把人放了。
谢隐笑了笑,“因为明日郑家根本进不去。”
苍翊面露惊讶。
谢隐继续道:“她方才就是去报信的。”
苍翊失笑了声,“这女人说话听起来软绵绵的,只以为是个没什么心眼,没想到还有这胆子。”
谢隐勾了勾嘴,“是啊,所以说千万不要信这女子。”
不过若能降服了她,还愁找不到兵符吗?
翌日,天蒙蒙亮时,苏绾的门便被两个婆子敲响了。
果不其然,婆母温氏来请人了。
李嬷嬷照着苏绾的话回应了,苏绾则是睡到要用午饭时才施施然去了温氏的院子。
正值春盛,寺内樱花灿若云霞。
苏绾来到院子,见温氏身边的刘嬷嬷在门前候着。
那嬷嬷堵在门口说温氏小憩,不久便会醒来让苏绾等等。
若是以前,苏绾定会听话的站到温氏消气为主,可现在她却并不想让温氏消气。
没错,气死她也不错。
“劳烦嬷嬷通禀一声,就说我有要事要说。”
“这……”
“就请您告诉婆母,若是她不愿见我,那我便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在这里解释给婆母听,若是婆母还不原谅我,我便大声道歉。”
“你!”刘嬷嬷难以置信地看着苏绾,只见她眼神疏冷又带着一种说不上的坚韧。她皱了皱头总觉得今日的少夫人她好似从未见过。
待进屋请回来后,刘嬷嬷不情愿道:“请吧。”
苏绾抿唇一笑,便进了屋,而身后的郑砚尘捂着腰见苏绾进了母亲的屋子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少主公。”
只是还未进门便被下人叫住了。
“何事!”郑砚尘又羞又恼,实在是不愿让人看着他此刻的模样。
“家主托我传话,让您去前厅。”
“我等会便去。”
“少夫人的父亲苏先生来了。”那下人继续道:“少主公说让您立刻过去。”
“你说什么?”
苏晏辞,出谷?这怎么可能!
郑砚尘如遭晴天霹雳,他呆立在原地,脑门嗡嗡作响,只觉腰部越来越疼。
“二郎君,我们?”
郑砚尘狰狞着脸,一瘸一拐地去了客厅。
而这厢温氏院子里的气氛也并不怎么样。
苏绾行过礼后,没有听到温氏的回应,她抬头只见温氏一身棕色锦袍跪坐在上首的小案前,专心于调着眼前的茶,眼都不抬一下。
“看来的我的面子还不小呢?竟还能请的动你。”温氏一边倒着茶,淡淡开口。她抬扫了眼面前的儿媳妇,只觉怎么看都不顺眼。
世家联姻无非是利益牵动,可是这苏绾着实是上不得台面,简直是糟踏了自己的儿子。若非她还有些用处,就是让她给二郎做妾室,自己都未必能看的上。
苏绾垂眸露出温婉的笑意,“婆母说的这是哪里话?您是长辈,晨昏定省本是儿媳该做的。不过儿媳昨晚睡得不好,今日起晚了,故而来得晚一些。还望婆母不要见怪。”
一听到昨晚温氏脸色大变,她将那茶杯往桌上一摔道:“你还好意思说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