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星满脸惊恐地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的人是贺言琛时愣住。
路旁的路灯亮着微弱的灯光。
贺言琛也终于看见林知星脸上的伤势。
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林知星把嘴巴里的巧克力咽下去,用力抹了两把眼泪。
可眼泪却忍了太久,太多,一下两下收不住。
她又努力擦了三四下,好不容易控制住让眼泪不往下落,才问:“贺,贺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这里算是北城郊区中的郊区。
周围连住户都没几家。
面前宽敞的马路上,几乎没有车辆路过。
这也是林知星崩溃的原因。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
如果叫网约车的话,价格太贵了。
贺言琛将手里的手帕放在女人手上,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问她:“我说是偶遇,你信吗?”
林知星知道,男人说的是假话。
是在帮她调解心情。
可她现在心情太沉重,不是一两个笑话就能调解好的。
贺言琛在林知星身边坐下来。
看女人不说话,只能说实话,“跟了你五个小时,本来只是担心你回家的路上被你父亲为难,看你上了一辆公交车,就让司机跟了一下,不小心跟到现在。”
他解释道:“没别的意图,只是担心你。”
林知星一只手拿着巧克力,另一只手捏着手帕。
这个手帕质地很软,肯定不是普通的纯棉手帕。
贺言琛用的东西,不会有便宜的。
林知星只是拿着,不敢用。
她本来想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感谢一下男人的好意……
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叫了一声。
林知星拿起巧克力,把整块巧克力塞进嘴里。
贺言琛冲着几米外的车招了招手。
司机将车开过去。
贺言琛道:“公交车末班车应该已经没有了,先上车吧。”
林知星看着几米外的车,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谢:“好,麻烦贺先生了。”
贺言琛走到轿车后排,为女人打开车门。
林知星道谢后才上车。
贺言琛上车后先问她:“回家?”
回家吗?
林知星其实现在已经没有回家的勇气了。
她害怕被沈刚缠上,也害怕沈刚去找贺家闹着要钱。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不可能去告诉贺家,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父亲的行为。
面对这种年纪大的三无人员,就算关押几天,最后还是会放出来,然后劝子女收留。
可她不回家去哪?
“嗯,麻烦你了。”
林知星艰难点了点头。
轿车刚刚启动,走出去还不到一公里,林知星包里的手机响起来。
悠扬的音乐在车厢里回荡。
林知星手伸进包里握着手机,却几乎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感受到贺言琛投来疑惑的目光,林知星才终于把手机拿出来,看见屏幕上的名称是【房东】,才稍稍松了口气。
电话刚刚接通,房东愤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你怎么回事啊,大半夜你爸敲门你怎么不开,害得邻居报警打到我这里了,我都睡觉又被吵醒了!”
林知星的心“咯噔”一声。
高级轿车的隔音很好。
车厢内非常安静。
房东暴怒的声音在车内回荡。
林知星也顾不上那么多,小声回道:“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还没到家,我这就回去处理,一定马上处理好。”
房东埋怨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还博士呢,还医生呢,自己亲爹都不管吗?”
“对不起,对不起,麻烦您给邻居说一声,我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家,一定把这件事情处理好。”
林知星最不愿意做的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包括邻居,包括房东。
不知道沈刚是如何知道她的住址,但事到如今她再也没法逃避了,她只能去面对这件事情。
房东忍不住念叨:“我之前看你是个小姑娘,学历高,工作好,才允许你押一付一住进来,没想到刚住进来两天就这么多事情,要不你别租了,我房租和押金都退给你,你明天赶紧搬出去!”
“啊?”林知星都懵了,“房东叔叔,房东叔叔,您听我说,我一定会好好解决好这件事情。”
“我实话告诉你吧,邻居刚把你爹反映给警察的事情都给我说了,你爹辛苦供你读书,你就这么对他,你这种对自己爹都不好的人,我也不租给你了!我现在把钱转你,你赶紧搬走!”
电话挂断后,房东马上把钱转过来。
并不是她之前交过去的钱。
房东马上又发来语音消息:“你住也住了,我还要找租客,扣你半个月租金,退半个月,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林知星呆呆看着房东退回来的钱,情绪在胸腔里汹涌。
当父亲怎么能这么简单。
明明几乎什么都没有付出,只要顶着父亲的身份,就能轻而易举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贺言琛看着身边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开口:“买卖都不破租赁,就算房子是他的,他也没有权利因为这个原因把你赶出去,我找公司法务……”
“不用,没事。”林知星强压着情绪拒绝,“送我回去吧。”
“林知星。”
“没事,没事,没事的!大不了,大不了我就跑了呗,跑到哪个村里,镇里,华国这么大总不能没有我可以待的地方吧,反正我是不会养那个家暴我妈的男人。”
“是,华国很大,但是……”
“我是医生,就算是村里也需要村医吧。”
林知星猜到贺言琛肯定是想帮她的。
她遇见的这种天大的难题,对贺言琛这种身份的人来说,甚至都不能算是问题。
轿车慢慢行驶着。
离她家越来越近。
林知星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头也越来越低。
车厢里也越来越安静。
女人抽泣的声音隐隐可闻。
“林知星。”贺言琛看着身边的女人,“在我十几岁的时候,有一个小姑娘告诉过我,任何人都有展现脆弱的权利。”
男人声音很轻。
一字一句,将十几年前某个夏夜从她的回忆里拉出来。
林知星一点点压下身体。
肩膀微微颤抖,本能的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直到感受到厚重的西装外套落在她的身上,一直盖住她的头,小小的半封闭空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安全堡垒。
哪怕轿车在移动。
哪怕柔软的西装并不隔音。
林知星也像找到了一个小世界一样,放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