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是弟弟,本该被她保护,却因为她要报仇的原因,被她暗中逼迫着成长到如今地步,期间所受苦楚,又怎是三言两语便能道尽?
强行压下心中翻涌,宫蕴徵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早些回去休息吧。”
姐姐的手温柔软和,触摸在头顶让他心底泛起一阵的暖意,自十年前那件事之后,姐姐就很少对他做出如此温柔亲昵的动作了。
还未仔细享受,姐姐的手就收了回去。
尽管少年不甘心的追去蹭了蹭,也依旧没有减缓收回去的速度,对此,宫远徵委屈的垂了眸子:“姐姐也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再来。”
宫蕴徵:“去吧。”
宫远徵退出房间,从二楼下来走到院子时遇到了正张罗着准备晚饭的管事傅嬷嬷。
傅嬷嬷行礼,疑惑问道:“徵公子,晚饭就要好了,徵公子不留下来陪二小姐吃了饭再回去吗?”
没被姐姐留下吃晚饭本就憋着一肚子的气,听见傅嬷嬷这么问,宫远徵冷眼看向她:“你是什么身份?我们姐弟之间的事情也轮得到你来问?”
少年虽未及弱冠,身高却已然高出同龄人不少,站在院内种植的银杏树下,双手背在身后,如玉般面庞被冷意浸透,眸光微垂阴沉不屑的望着身侧之人,徵宫宫主的气场全开,大有一种对方回答的让他不满意,便要动规矩教训的架势。
看的傅嬷嬷噤若寒蝉,连忙告罪:“不敢,不敢。”
收回目光,宫远徵敲打:“管好自己的嘴。”
“是。”傅嬷嬷告罪的身子又低了些。
院内几百年树龄的银杏树朴欶欶的往下落着金色树叶,冬天的萧条之感恰如宫远徵此时的内心。
他伸手接过两片树叶,金色的叶片刚从枝头脱离,软软的还残存着生命的痕迹。
将两片树叶折在一起,少年漫不经心:“稍后将给姐姐熬药剩下的药渣送到徵宫去。”
傅嬷嬷:“是。”
宫远徵吩咐的事情她已经应了下来,却见少年长时间没有动作,傅嬷嬷不由得疑惑,稍稍抬头观望一眼。
刚看到少年白皙的侧脸,眼前便被递了个东西。
傅嬷嬷吓了一跳,暗骂自己又不知道谨言慎行,却在看到少年递过来的东西时,怔了颜色。
被少年修长手指捏着递过来的是由两片银杏树叶折成的蝴蝶。
金黄的蝴蝶展翅欲飞,活灵活现。
这是,给她的?
第一次收到主子给的东西,傅嬷嬷惊吓到不知该如何反应。
望着妇人呆滞不敢接的样子,宫远徵嫌弃的皱了皱眉,提醒她:“帮我交给姐姐。”
“徵公子放心,我一定交给二小姐。”
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蝴蝶,直起身子看着少年大步踏出女客院的背影,傅嬷嬷松了一口气,刚刚一直弯着腰,她感觉腰疼的厉害,还被吓得不轻。
真的差点吓死她,幸亏蝴蝶不是给她的,不然她就真的要被吓死了。
宫门内谁都知道徵公子医毒双绝,谁知道他递过来的东西上面有没有沾着毒药?
果然,宫家这几个管事的公子里头,唤羽少主温文儒雅,角公子威望最高,徵公子最让人害怕。
还有羽公子,虽然不管事,但还是羽公子最好相处了。
收起脑子里的评判,傅嬷嬷赶忙将蝴蝶给宫蕴徵送去。
恭敬的敲门,待侍女将门打开,傅嬷嬷看到坐在软榻上的二小姐收回望着却空无一物的手,平静的目光朝她看来:“什么事?”
傅嬷嬷将手里捧着的东西,恭恭敬敬的递过去:“这是徵公子让我交给二小姐的。”
妇人掌心中,是一只活灵活现的金色蝴蝶,由院内的银杏叶编织而成。
宫蕴徵愣了一下,将蝴蝶接过来,颇为珍视的放在手心:“辛苦傅嬷嬷了,下去吧。”
望着少女雪白如玉的面庞,感觉到她不开心,傅嬷嬷想要问,却猛地想起宫远徵敲打她的话,赶忙在心里头扇自己嘴巴,退了出去。
宫蕴徵吩咐道:“青岚,把窗户打开。”
一直站在一旁的侍女,走上前将窗户打开,将放下的竹帘挨个卷了上去。
凉气入屋,视线一整个变的开阔,望着如落花般往下落的银杏树叶,握着蝴蝶,宫蕴徵在窗边坐下。
女客院的瘴毒的确没有宫门内的强烈,她眼眸微闭,感觉身体舒适了不少。
又想到弟弟入手柔软的发丝,既有不舍又有愧疚。
夜凉如水,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宫远徵检查着女客院管事傅嬷嬷送来的药渣,仔细确定了药材用量与他给的药方是否一致后,才放下心,继续研究白芷金草茶的改良药方。
没有姐姐在徵宫,他不习惯。
得尽快把人接回来才行。
次日天色未亮,院内的婆子正在洒扫,便见一少年踏着晨露而来,步履快速却丝毫不损仪态。
少年在院中停下,黑色秀纹衣袍显得他身量修长,颇有些异域苗疆气质。
管事傅嬷嬷赶忙出来迎接:“徵公子。”
“姐姐起了没有?”宫远徵问。
“还没有,”傅嬷嬷谨慎回答:“昨晚二小姐屋里的灯熄的晚了些,此刻还未起。”
宫远徵点头:“那我等着。”
傅嬷嬷关心道:“徵公子进厅内等候吧,晨起露重,小心寒了身子。”
主子的身体要是伤了,受罚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不必,我在这等就行。”听着耳边扫地声音不绝于耳,宫远徵眉心微皱,“这里一直往下掉叶子,怎么扫的净?平白扰了姐姐睡眠。”
傅嬷嬷赶忙低声呵斥婆子:“快下去!”
扫地婆子退下后,傅嬷嬷也退了下去。
宫远徵双手背在身后,踱步到院内养着几条锦鲤的小池边,微微低头望见池中在落叶下缓缓游动的红鱼身影,以及影影绰绰的少年身姿。
晨未起,万物寂静。
院子内照明灯笼的蜡烛燃到尽头后光线昏昏的,安静下来,宫远徵才发觉自己来的到底有多早。
他抿了抿唇,望向宫蕴徵的房间门口,除了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女外,便只能看到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