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离开后,月照常按照自己的想法在森林里接着探索。偶尔爬上爬下地采集需要的药草。
左卫门看见把自己倒挂在悬崖上的月,被吓得差点整个鸟都撅过去。
看见她从悬崖上平安下来,左卫门才放下心来。
“左卫门你胆子好小……”容颜俏丽的女孩发出吐槽。
把左卫门捧在手里,月一边用手指揉捏它双翅的根部,一边走在茂密原始的森林里。
左卫门双翅展开,舒服得整个鸟都瘫在了月的手心里,发出嘎呀呀的喟叹,黑黑的鸦眼舒服地眯了起来……
嘴角微微上扬,少女的眉眼柔和了下来。
“辛苦了,接下来就回去吧。”
小腿处传来一阵毛茸茸的触感。
“呜,呜——”
月低头,也给予腿边一个笑容,“放心,不会不带你的。”
她分出一只手来去摸摸身旁灰狼的头,
“会带你一起去的。但是要记得不能随便攻击人,之后就在森林边缘附近活动吧,那里是我的地盘,森林里其他那些家伙不会侵入我的领地……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便露出牙齿,知道吗?”
纤细的手指在湿漉漉的鼻子上轻轻一点,她十分认真地嘱咐灰狼。
灰狼琥珀色的双眸紧紧盯着月,一瞬不移,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尖和月伸出的手,发出动物的嘤鸣声。
她又奖赏似地摸了摸狼头,心也放下了不少。
“真听话。”
“对了,左卫门,帮我问问,耀哉大人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他聊聊。”
她捧着左卫门,轻轻扯了扯它翅膀尖最长的翎羽。
左卫门闻言,扑扇着翅膀站到她掌心里,很猛地点了点头,作出了一个翅膀放在胸口前的动作。
“交给我吧!”
月嘴角笑意浅浅,抬手往上一送,左卫门就着力度振翅飞翔,朝着某个方向快速飞去,很快便消失在了月的视线里。
目送着左卫门离开,而后她才低头看向身旁的狼。
“今天天气不错,我找了些无患子和皂角,要给你洗个澡才能回去啊……”
雏衣和日香自是不必说,她也很爱干净,灰狼要是满身怪味和跳蚤地跟她回去,她也会感到不舒服的。
这只灰狼以前是狼王,只是巅峰不再,但现有的战斗力和速度毋庸置疑。
比起普通的狼也足够大只……
正好可以给那两个孩子做代步工具。
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喜欢……
自己以前就是用狼做代步的。
月揉了揉狼头,黑眸中亮起淡淡的光。
要是能喜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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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屋时,距离太阳下山都还有些时间,月在院外抬起手伸了个懒腰,露出腰间雪白纤细的一截腰线。
身边的狼已经开始嗅闻四周开始熟悉气息。
月拍了拍它的头,让它自己去熟悉环境。
灰狼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掌心,而后脚步轻盈地钻进旁边的树丛里消失不见。
月这才踏进离开了半个多月的小屋。
刚进屋子,她就和从一旁厨房小门里出来的人对上了视线。
对方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
一头银白雪发,身着素雅的橘色衣物,大而乌黑的眼睛,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稳重却又灵性的美。
月歪歪头,看着那双眼睛,脸上露出了然。
“您是…雏衣和日香的母亲?”
产屋敷天音略惊讶过后便恢复了正常,稳重地朝月微微弯腰,嗓音如人般稳重有礼。
“初次见面,我是产屋敷天音。未曾正式拜访便入屋宅,十分抱歉。”
“你好,我是毗蓝月。不用在意,请随意些吧。”
她朝天音点头,而后没有再过问天音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屋里。
依照自己的习惯,神色正常地绕进院子……
院中,两个小女孩抱着一个球互相拍打着玩耍,露出了属于孩童的天真。
日香率先看见了她。
“月小姐!”
她点点头,取下腰间的日轮刀放到了廊下,又从身上各处摸下不少小布袋,包括童磨的扇子一起,都堆到了廊下。
小小的布袋里都是她收集的各种草药的种子。
至于那件黑袍,已经扔进蛊袋和其他衣服放在一起。
等下次见面还他。
她是这样打算的。
日香抱着球走到月身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那些有大有小的布袋,有些好奇。
“月小姐,这些是什么?”
“草药的种子。”
雏衣跟着问,“那这把桧扇是?”
小女孩的手指着那金色的扇子。
月拿起扇子,“原来这种扇子叫桧扇啊……”
确实和自己见过的传统折扇不同。
“不过用金属做的桧扇,还是第一次见。”雏衣看着自己的妹妹说道。
“是啊。”日香也跟着点头。
月看了看两个孩子一眼,没接话。
把扇子放到裙摆的口袋里,没继续这个话题。
“那位…夫人,是你们的母亲吗?什么时候来的?”她及时转移话题问道,又拿起了种子摆弄。
“母亲担心我们。”雏衣看着月说着。
“因为月小姐出门几日都不曾归来,家里没有大人,母亲很不放心,所以便过来看看。”日香接着说。
“母亲是月小姐离开家的第五天来的。”
“在此之后,母亲每天都会来看我们,直到今天月小姐回来。”
一模一样的两姐妹互相看着对方,开始她们的对话。
雏衣:“母亲明天就不会来了呢。”
日香:“是啊,月小姐已经回来了。”
月转身坐到廊上,看着她们。
“你们要不要就这样和母亲一起回家?”
总是呆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意义吧?
她一出门就是十天半月地不回来,两个四五岁的孩子就这样独自在小小的房屋里,也确实很不安全。
产屋敷耀哉也是心大。
“我,也要去见你们的父亲,要一起回去吗?”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离她最近的雏衣的脸,不轻不重地在那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上捏捏。
手感柔柔软软滑滑嫩嫩……
两个孩子到底还是恋家的,听到这话后纷纷眼里亮起了光彩。
“可以回家看望父亲了。”
“我们也有一阵子没见到弟弟妹妹了。”
“是啊,这次回家可以好好和他们聊一聊月小姐的事。”
月眨眨眼睛,面露不解,“你们还有弟弟妹妹啊…不过,聊我?我有什么好聊的吗?”
两个孩子脸上保持着一样的笑容,说话也有点僵硬,似乎是被教导着要用特定的方式交谈。
雏衣道:“我们是五胞胎,我和日香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几乎一模一样的日香接着说道,“弟弟是家中长子,名字叫辉利哉,两个妹妹叫彼方和杭奈。”
“父亲让我们两个过来,弟弟和妹妹也只是知会了一声,还没好好和他们说清楚。”
“是啊……辉利哉肯定又要生气了。”
“回去了要好好道歉呢。”
月有些佩服……
五胞胎啊,想想都很辛苦。
刚刚那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身量的女性,竟然一胎生育了五个儿女。
真厉害。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
意外地强韧啊。
左卫门传达消息还未回,月趁着这个时间将院子里种草药的地开垦出来,天音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并不知道。
对方也没说,只在回来的时候打了个照面,便悄悄地离开了……
晚饭时,雏衣和日香端着饭过来找她,告知了她天音已经离开的事。
看着雏衣端着的案几上精致不少的饭食,月眼神深沉,并未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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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草药种子也顺利种下,看着两个孩子已经自己乖乖地换衣睡下,月坐在廊外仰头看着夜空的星辰,不知是放松还是有心事地长叹了一口气。
手里拿着那把金色的桧扇,缓缓展开……
金色扇面上的莲花图案精致典雅,光滑鉴人的扇面上映出一张清冷绝美的面容。
展开的扇面,边缘却是无比锋利,扇子下面的圆环坠着翠绿色的流苏,添了一股神圣之意。
锋利的金扇不知沾染了多少人血,切断了多少人的身体,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上弦之弍,童磨。
少女安静地坐在廊外,垂着眼眸,盯着手中展开的金扇,心里不停地重复着那个鬼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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雏衣和日香起床后,这才发现在门廊外枯坐了一夜的月。
“月小姐?”
“……啊,雏衣。”月转身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了吗?”雏衣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月小姐?”
小孩子的直觉总是比大人要敏锐很多。
能够察觉到很多不同以往的细微差别。
月将手里拿了一夜的扇子合上,转身面无表情,“是的,我没事。”
只是想事情入神了而已。
雏衣虽然心有疑虑,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吃过早饭后左卫门便带来了消息。
产屋敷耀哉下午便有时间见她。
伸手给左卫门喂了两颗浆果,月便带着雏衣和日香出门去接触狼。
两个女孩看见货真价实的野狼时还是被吓了一跳,躲在月的身后揪着她的衣服不敢出来。
月耐下性子轻声鼓励,虽然脸上并没有过多表情,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不要怕。我在这里……用心和它沟通,它会感觉到的。”
“它们是和我们一同生活在这世界上的美丽生灵,尊重它们也会获得它们的尊重。”
她轻轻蹲下身,拉起雏衣和日香的手,让野狼缓缓走过来。
“看它的眼睛……它对你们说的话都在里面了。”
月的话语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一般,雏衣和日香渐渐地放松了身体,两双乌黑的大眼睛对上了那琥珀色的狼眼……
两个女孩的视野里好像看见了什么。
广袤无垠的森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平原……硕大的月亮下,团结的狼群对月长啸……
“好神奇!”
“难以置信……”
灰狼亲昵地蹭蹭两个女孩的掌心,表现出极其亲人的一面。
月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
双手放在两个孩子的头顶,她的声音轻而浅,
“它已经认可你们是它的朋友,好好地和它相处吧。”
小孩子的亲和力就是优秀很多。
雏衣和日香肉眼可见地表现出开心,纷纷缠着她问可不可以带给弟弟妹妹看。
月笑笑,“方法已经告诉了你们,弟弟妹妹能不能和它成为朋友,就要看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不要命令它,我们和它是平等的,和它好好商量,它会理解……在人的领地,要记得保护它啊。”
雏衣和日香纷纷开心地点头,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了,我们出发吧,坐稳了。”
她点点头,伸手将雏衣和日香抱到狼背上坐好,朝着本部的位置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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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屋的地下研究室中,不大的房间里仅有头顶的一盏电灯和房间中央的一张病床。连窗户也不曾有,角落里的书桌和有限的实验器材是房间里唯一的润色。
整个房间安静到只有钢笔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透着严肃的研究氛围。
蝴蝶忍落下研究的最后一个字,放开手中的笔,合上笔记,闭上酸涩的眼,捏捏鼻梁缓解眼睛的疲劳。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推开椅子,忍拿起桌上的叠好的白布展开,盖住了病床上那以诡异姿态扭曲的躯壳……
那具,鬼的完整躯体。
以这样诡异的完整姿态保存下来……令蝴蝶忍想要一探究竟。
鬼的身体会消散,而活着的鬼若是带回鬼杀队也会有一定暴露本部位置的危险,所以鬼杀队里没有鬼的存在。
本应随着斩首而变为灰烬的身体让毒理的研究进度很慢,而这个鬼并没有被日轮刀所伤害的痕迹……但鬼无疑是已经彻底死亡。
身体只剩下骨头和皮肤,血肉尽数消失。
没有用阳光,也没有用日轮刀……切下来的皮肤也并没有任何毒的反应。
就这样把鬼杀死的方法……
毗蓝月,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难道是……她口中曾说的蛊吗?
可惜…她并没有将这种杀鬼方法告知鬼杀队的意向。
蝴蝶忍拿起笔记,关灯出门,用钥匙将这处房间锁好,缓缓走上楼梯……
脸上挂起温柔和煦的完美笑容,蝴蝶忍握住手中笔记本,朝梳着单马尾别着蝴蝶发饰的女孩展现出最好的模样。
“香奈乎。”她轻轻呼唤女孩的名字。
女孩笑容满面却并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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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产屋敷耀哉时,月发现他脸上的伤痕似乎更深了些。
仅剩的右眼也已经被侵蚀了一半,瞳孔里呈现灰白和本身瞳孔的紫色。
大概已经快要彻底瞎掉了。
被疤痕侵蚀的地方,也不会好受……
那是根植于血脉命运的诅咒,是天谴。
但,即使如此,产屋敷耀哉,仍然笑着,保持着那让人感到平和的微笑。
“快一个多月不见了,耀哉大人。”月盘腿坐在他面前,轻声打招呼。
产屋敷耀哉轻笑一声,声线温吞。
“你的日语进步了很多,月。”
“……嗯。我有在认真学习。”
“是吗,太好了,希望你能够在这里生活得自在些。”
“谢谢。”月微微垂首,顿了一下还是选择开口,“眼睛……还能看见吗?”
他语调轻松,“嗯,虽然有些模糊,但能够看见脚下的路和分清白天黑夜。”
那不就等同于是彻底瞎了吗?为何你还能笑得如此轻松呢?
月沉默片刻,“……我会给你做一些药。”
“谢谢。”
“不怕我给你毒药吃吗?”她突然感觉有一点好笑。
他回以信任,“若真是毒药,是月给的,那也是能够救人性命的毒药。”
月脸上的面无表情再僵持不住,她有点庆幸,产屋敷耀哉这个时候看不见……
他看不见她狼狈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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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屋敷耀哉端坐着,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任务的事,炎柱和风柱都有递交报告…你完成得很出色。”
月微微怔愣。
“那……”
想了想,她及时改口。
“承你恩情,这是应该的。”
“月,如果让你感到为难,我之后不会再让你出任务,你不必强迫自己融入这里,否则我就和你以前遇到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产屋敷耀哉很认真地说着,言语中透着些许自责。
月摇头,“你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耀哉大人。”
“我很清楚。不用在意,我这样的人……我很高兴自己能够派上用场。”
“月,你不必自怨自艾。我知道的,你很难接受他人的想法,但,只要你能够遵循自己最初的本心,我想,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信念。”
产屋敷耀哉的声音十分平静,他抬起放在腿上的手,伸出手指指向自己的心脏的位置。
“一个人的过去是无法证明这个人是好是坏的。你的过去造就了现在的你,可是,你未来还会不断遇到新的事物,你不会永远都是你过去的模样。人会变,心也是,你能变成更好的你。”
“心中的信念是人活下去的动力。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信念,或者说执念。但……不管是信念也好,执念也罢,聚于鬼杀队的我们,都有一个相同点——斩杀让聚于此地的我们陷入悲伤的源头,鬼舞辻无惨。”
他放下手,笑容温和,“除此之外,大家也只是尽可能地,想要去拯救已经因为鬼陷入悲伤的人们和挽救还没陷入悲伤的人们。”
“人是很复杂的,我知道你从前在你的故土上遇见过很多不好的事,让你认为人就如同恶鬼一样可怕,但是,月,人也有美好的一面,世界因为人的这份美好而运转着。”
“若只见恶而不见善,便会看不清前路;只见善而不见恶,便容易被谎言蒙蔽……我想告诉你的是,人是不一样的,可以的话,试着走出来,我知道你能做到。”
月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良久,月听见自己过于冷静的声音。
“……暂时,还是不了。”
她看见产屋敷耀哉微微垂首,笑意颇有几分无奈的意味,但却没有一丝责怪。
“…是吗,没关系。我相信月。”
“你一定,能够找到更好的自己。或许就在不久后的某一天……”
月十分平静,她抬手按住胸口心脏所在的位置。
那里确实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