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在古装影视剧、历史剧、武侠剧、特摄剧里,还有动画片里都会经常出现,因为它是远程武器,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自己动手制作,伴随着那个年代也许每个孩子心里都有一个将军梦或武侠梦,我在酪黎叔叔的教领下,跟着他一起动手制作弓和箭。
酪黎叔叔说他小时候比我们更是各种想玩的都自己动手做,竹马、陀螺、木枪、竹剑、木剑、竹刀、木刀、钓竿……酪黎叔比我大二十岁,他长得挺高,双臂双膀长着俊美好看的肌肉,肌体白,手臂长,随肌肉同凸起的青筋亦是显形而美。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就是爬树和上竹子的高手。
酪黎叔叔自是很会做弓箭的,当然,我们做的只是拿来玩的弓箭,不是要做真带箭头且杀伤力很大的弓箭,那对小孩子来说,是非常危险的。此之前,我也在格村看到过一位七十多岁的爷爷给他七岁的孙子做的弓箭。老爷爷是拿一根七八十公分长的窄竹片,把它弯成弧形,然后再用一根结实的细丝绳将竹片的两头连接系紧,将竹片弯成的弧形固定好,细丝绳连接竹片两头的长度刚好,没拉得过短让弧形更弯,也没系连得太松,让弓没有弹力,射不出去箭。
有了弓自然还得有箭,老爷爷给他孙子做的箭是用两根比筷子较粗,比筷子长接近两倍的细竹条削的。但老爷爷疼孙子并不糊涂,箭的两头顶端是一样的圆竹横截面,不留刀砍的斜砍角,也不留尖角,怕的就是万一一不小心就把别人和他孙子自己给伤着了。
老爷爷做好的弓和箭,他孙子玩起来大小、长短正合适。他孙子把弓斜背在肩上,两只箭,一只向后别插在腰上,一只右手里拿着。他孙子有了爷爷亲手给做的好耍器,可开心了,左手在胸前握把着弓弦,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跑得飞快,像乘着风,突然,他停下来,右脚向后一撤,右膝跪在地上,而左脚直踩在地上,左腿以膝盖为角,小腿与大腿几乎成直角,背挺得劲直,双目远视前上六十度斜空,猛一迅捷搭弓拉箭,向着他眼中的目标射去。
射箭之时,他把弓拉得极弯,弓弦被拉成了一个很小的锐角。轻咻的一下,箭飞出去了,从箭松手而去,到轻啪的一下落地,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这样,箭射出去落到了地上,而箭落到地上的那一刻,老爷爷他孙子的脸上顿时起了一些沮丧和怀疑。
箭轻啪的落下的地方离老爷爷他孙子开弓射箭的地方不过十步之遥,几米的距离,与他脑海中想象到的距离差得很远。他向着斜空中射去,心想那箭应该会直怵抬头眼望的斜空而去,箭会冲得岗高路远,然后看着箭失去动力落到地上并斜插在地上,再十分高兴的跑去捡箭,脸上充满童真快乐的笑容。
可是事与愿违,箭射出去那么近,就轻啪的一下落地了,显然他是很不开心的。
他的腰间还别插着一支箭,这只箭自然不算是备用箭,他爷爷多给他削一支,是怕他只一支箭太孤单,射一下便过去捡,原一支箭,也会颇有些单调。且也只削两支而不再多削,是怕他跑起来麻烦,胡乱乱地在身上撞碰。
老爷爷他孙子立马又从腰间抽出第二支箭,他非常的希望刚才射的第一支箭是自己没有射好,那只是一个意外,第二支箭一定会射得又高又远,最后落到地上,箭深而有力地斜插进地平面里。
就像我们小时候都喜欢玩子弹枪一样,因为枪里的子弹会借助机械的动能射得很远,并且是那么的简单,只要手指轻轻扳动扳机就可以了。
也就像几岁的孩子,脑子里总是充满了无限而美好的遐想。看见高高的天空中飞着鸟儿,想飞得高就飞得高,想飞得远就飞得远,鸟雁它可以超脱人只能行走在陆地上的本能。我们小时候,在梦里,身体是不受任何限制的,也能像神仙、超人、机甲战士一样,能飞,能瞬间移,能上天入云空。我们的后肩不像鸟雁一样长翅膀,我们的身体也不像鸟雁一样那么轻盈,即便想到水里去,像鱼儿一样在水里不受限制的畅游于海底大地上的“天空”,也要学会游泳和潜水。而我们在陆地上,长着骨骼的身架和血肉的躯体,我们飞不起来,跳得再高,也能被地球的引力舜时间拉下来,若是没有做安全防范措施,跳得越高,摔得越疼。也正是我们不能像鸟雁一样的飞起来,所以我们人类有一种结束生命的办法,叫跳楼。
我九岁时,做过这么一个梦,梦里的我,处于失重状态,我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在满是楼房的半空里。我的双脚离楼的顶层有一两米高,楼都有一二十层,高高矮矮,参差不齐,楼与楼之间,巷道杂错,街道也是竖、横、撇、捺、折、弯的交互。我悬于其上,我的身后有恐怖的东西在追着我,而我的身体不但不被地球的引力所束缚、控制,也似乎不受任何阻力、摩擦力的制约,只要我有方向地用力,我可以让自己的身体逃避那个追我的恐怖的东西,我可以往任何一个方向去,并且不像走路和跑步那样需要消耗体能,我在运动,但同时我又是多么的轻松自在。
那个恐怖的东西在后面拼命地追着我,而我也在拼命地远离它,我和那可怕的东西的间隔总是难于登天般的难以拉大,但直到我被它追得紧张到眼睁觉醒,那个恐怖的东西都没有碰到我。
就是这样,在梦里,我的大脑最深处的潜意识似乎都能控制我的梦。因为儿时的我们,看电视剧《西游记》里孙悟空腾云驾雾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哪吒三太子脚踏风火轮,武侠小说里也有极多轻功,凌波微步、轻功水上漂、梯云纵等等,都让我们入耳记心。电视里的、书里的、画里的,我们对摆脱自身的重力束缚而能自由腾空,是充满了向往。
找一处绿树荫下,青草丛里,双手后抱头躺下,一只腿弓起来,另一只腿翘在弓起来的那只腿的膝盖上,双眼仰望天空。太阳当空普照,阳光灿烂明媚,天空湛蓝,纤云不染,眼上伸展的树枝茂叶,随着微风,叶面的光,扫扫耀耀。不专看那树的枝叶,而看那风高处、云飘处、阳艳处,多么梦想自己能在那里悠飞,并且,我的琵琶骨盖里没有长出天使般的翅膀,我依然是原原本本的人,但是我能离开地面,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
我可以悬立在那空高处,我背对着太阳,在太阳的斜下方,太阳在我头顶的斜上方,大背景是天空的湛蓝,我闭上眼睛,微微扬起下巴,缓缓地把手从两侧张开,浮在那清清的风里,我的衣角也轻轻薄薄地飘舞在风里。
但在现实里的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自由凭空地能够让自己的身体悬、浮、飞于空中,感受那无比美妙而让人无比向往的感觉。
我们对一切人类无法自已的事情都是那么的有心,射弓箭,我们自是希望自己能百发百中,甚或是练成百步穿杨的绝技。而作为无射发目的的射箭,当一支箭从我们手中脱弦离去的时候,眼睛望着那空远的地方,眼里看着自己射出去的飞箭的同时,心里也在作着多空远的联想。
老爷爷他孙子是个心中有远方的人。射第二支箭,他改了射姿。
他眼望着那前路空远的地方的远上空,两脚尖向前,左脚不动,右脚向后撤一步,比肩稍宽,两条腿上的肌肉都收绷。腰向右后侧当着立,扭出侧肌的旋滑线,背脊更当劲前凹弧曲。胸肋肌气昂向前,小腹提起收缩,从头到脚,整个人顿时凝聚全身的精气,眉肌皱力,两眼放神,风吹额上根发。
左手张弓,手臂直伸;右手搭箭拉弦,箭头紧抵至左手食指指背,蓄势待发。
望定空暇,猛捷“咻”的一声,第二支箭冲发而去……
“啪”。
老爷爷他孙子射的第二支箭落地了。
从老爷爷他孙子松开把弦拉到不能再拉的右手,箭尾离弦而去,到第二支箭落地,总用时不超过两秒钟。
与第一支箭的距离相比,第二支箭的距离实是已为弓力之极限。
看着箭离弦而去,到最终箭头带着箭身平直地落停到地面上,老爷爷他孙子眼里满是失望,心里满是失落。他真的很不满意,弓拉得那么完满,箭怎么这么就射得近,没有一往直前的力量?
现实和他脑子里想的是那么不一样,他真的不想相信自己射出的箭就那么轻轻嗒嗒地落地,他的脸上露不出愉快的神情,眼神里的对远空的意望没了神影,眉头软了下来,上眼皮也提不开,眼珠向着落地的箭平常地看着。
老爷爷他孙子是个看得明白、懂得事理的孩子。
第二支箭落地了,他的双手放了下来,身体向着正前,撤后的右脚也往前提了回来。望着自己一次比一次用心用力射出去的箭,静了稍稍一小会儿。再便走过去,捡回两支箭。脸上虽无笑容,步态姿势也无任何意乐,但他把两支箭捡起来后依然向后插一只在腰间,拿一支在手里。落在地上的箭自是碰了些尘末沙细,他把箭卷握在手掌里,从一端到另一端勒抹干净,最后还把箭头放在嘴前吹了吹。
那是爷爷对他爱而做的弓和箭,他知道爷爷疼爱他,平时想玩自己却又不会做或是做不了的玩器耍具,爷爷都会悉心地给他做好,让他体验孩童时代应有的快乐。只便是爷爷给他做的东西,他都会呵心在意,不会轻易丢掉、毁坏、忘失,从小到大,他爷爷给他做的各样玩耍物可多了,他是十分清楚他爷爷的手艺的,他爷爷悉心做出来的器物,做出来绝不仅仅只是敷衍孙子想要玩的心趣的。弹弓、秋千,他想玩,他爷爷都会用心耐心细致地做好。之前,他用弹弓射石子也是惹出过祸事来的,荡秋千太用力没抓稳也从高处摔下来受伤过。
他心里明白,小孩子玩射箭,都是很想把箭射得有力而远,能玩得兴乐,心放快意,但是射箭毕竟是是非常危险的,若是一不小小心,甚是能误去人的性命的。故而,他爷爷给他削的箭,箭头是圆竹条的横圆锯割面,不给她削尖,尽量把箭的伤害力减小到最低,不管是他人还是自己孙子,都免得误伤误害了。弓也只是用弹力并不劲足的窄竹片,也是为了不让箭带够伤害力,虽说是没尖箭头的箭,但若是用足够有力的弓,再配上弦,箭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老爷爷他孙子,聪明,理解他爷爷的用心和用意,虽然他爷爷给他做的弓箭,他玩起来并不感到满意和乐兴,但不管是表面上还是心里,我们都看得出来,他一点都不埋怨和责怪他的爷爷,亦如是把弓和箭当做很好玩的乐玩耍物。
把弓拉满,箭射出去还是稍有些力度的。他便拿弓拉箭,把箭往细沙堆里射。
沙子又细又软,竖掌用力直插进去,可以插到沙堆底里,沙直把肩以下的手臂没过十分之九。沙堆是他隔壁人家里用来混合水泥和石头子建房铺顶用的,房屋建好了,装修也都搞好了,余下未用的沙子便就堆在屋外,主人家免得鸡搅狗刨,把沙子散得到处都是,便用两层白色石灰砖把沙堆围圈了起来。露天的沙堆,风吹日晒,表层的沙十分的干细,三四级的风一吹,薄薄轻轻的沙雾便在沙堆周空飞舞,围沙堆的砖上满是干细轻沙,用手摸,比面粉还粉细。竖掌往下插,中指插入三分之一便是凉润的湿沙。沙粉越细,沙堆密度就越大,其保水能力就越好。其然,竖掌越往下插,掌指下力的阻力就越大,手掌在沙堆里左右翻转,才能慢慢钻沙而下,最后抽出手来,手臂、手掌都粘满了细细的沙粒,湿湿的、润润的、凉凉的。
箭射进沙里,箭头入不了很深,但是表层有三分之一中指的干软的松沙,箭力能完全直插进去,并能用后力入厘里面的湿沙,湿沙正好嵌住箭头。如此,老爷爷他孙子,便也能玩得开心了,一会儿射沙堆左,一会儿射沙堆右,一会儿射沙堆上,一会儿后弓马步半蹲下来或右腿单膝跪着射沙堆下,射一箭又一箭,可有玩趣。每次他都在沙堆三四步之外,每次都把弓拉到最满,把沙堆射得一个一个的小洞,像一座“百窟山”。且也别看老爷爷他孙子才是个七岁的孩子,玩起来却也有性格。每射一箭,他基本不会再往沙孔里射,而是向没有射过的地方射箭,这样便可以说是一箭一洞,一矢一的,练出他别样的射技,而不让每一支箭都木然的射出去,显得射箭别无生趣。
箭头拔出来,端头也满是湿凉的细沙,他会用手把细沙捋弄干净,减小再次把这支箭射出去的摩擦力和阻力,能让每支箭射在沙堆上的洞看着舒眼,洞口、洞沿、洞壁不带疵毁。同时也保证每一支箭射在沙堆上是直插入湿沙层里,箭头能被紧咬住,不让箭倒扳了起来,毁了射好的沙洞,给“百窟山”毁了容,不好看。
老爷爷他孙子在沙堆表面射的“百窟山”,我走近窥赏过,真基本上是一箭一洞,且因为他射箭时每一洞与每一洞之间的距离把握得当,沙堆表面虽然是干沙,却又没有多大的流滑,“百窟山”形容俱美,可以说是艺术品。
他爷爷给他做的弓箭虽并不称他的玩意,但能理解爷爷的用心,不烦也不闹,把不称心的弓箭依然玩得让自己心愉,还玩出了自己的“成果”,在小时候的孩童中,很多孩子都能与他玩得好。
他拿弓箭也不仅仅只是射沙堆,他家屋后小山岗下有一避阳的竖直的小山壁,山壁脚下是一条山水小沟,山壁一侧有一细流往小沟里注水,壁面长满了青苔。他便从家里拿了小刨锄把壁上的青苔清出一大块空来,空壁上的山土是湿软的,把弓拉满,也能把箭射插在壁上。在壁上,他且不再是把山壁射孔洞射得像蜂窝煤一样,而像是在作画。每射一箭就是一个箭眼,每一个箭眼就是一个点,最后,如星点般的箭眼便结成了一幅画,一幅生动奇妙的画。
在山壁上射箭作画,邻近的孩子们听说了就都跑来观摩,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夸赞他,“这可真是一幅杰作啊!子炎,你可真会开动脑筋啊!”一个大他两岁的孩子说道。
子炎,他就是这么一个爱动脑筋,聪明的好孩子。他爷爷是个会疼孙子的人,子炎总是对很多东西好奇,他爷爷就耐心的讲给他听。许多子炎想要但自己又不会做的创品,他爷爷也总是那么悉心地手把手的教给他。他爷爷是个开明的老头,疼爱孙子,从不会溺爱孙子,他知道用最正确的方法教导子炎,考虑问题周全,不会全由着子炎。
老爷爷姓杨,平日里对子炎顺爱亲怡,但若是子炎做了错事,或是不听话,他立马就变得极其严厉,训骂子炎的怒喝之声叫左邻右舍听了也为之生怕。
从那年之后,过了四年,子炎上了五年级,因其思维敏捷,爱思考,学习成绩在班上出类拔萃,老师同学们都平日里也对他都甚为夸赞。一方面是子炎自己生性聪灵,学习也肯勤奋努力,另一方面是从小杨爷爷对他的尽心教导,只是杨爷爷在子炎上五年级这一年十月的一个深秋夜里离了人世。杨爷爷去世后,子炎对爷爷颇为思念,怀念和爷爷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一个周日,子炎在他家的角屋里翻翻腾腾地寻弄,在几根大圆木的里落里,他找到了当年杨爷爷给他做的那把弓,弓身满是灰尘。他稍搬开大圆木,挪出一些空隙,把弓小心地取了出来。四年前,杨爷爷给他做这把射力不大的弓的时候,子炎还是个七岁的小孩子,四年后,子炎长高了许多,壮实了许多,把弓拿在手里,像是缩小了一倍,四年前的弓,四年后只觉如弩一般大小。时久因杂,原本连接弓两头的弦,只一头系连着,另一头便断了,三圈系线倒也还在弓的那一端。弦虽然不知到底是何时断了,弦线在弓的一头吊着,把弓竖起来,弦线便直垂着,只是因为时久,弦线褪成了苍旧的灰白色,不过弓身却依旧是弯的,与弓两头系紧了弦弯的弧度保持一样。子炎把用力拉扯会断的弦线轻轻地接系上了弓断弦的那一头,使弓还为弓样,然后从台头拿了一块旧干布,把弓和弦上结积的灰和蜘蛛网丝清理干净,然后把弓拿进屋里去,把弓放在一个适合干储的木柜里,放好。子炎静睛满眼感情的视意着弓,些许,关上柜门,让弓作为他对爷爷深深的念想,保存在里面。想爷爷的时候,就打开柜子,再来视念。
我们行之于世,不可能事事皆以顺心顺意,有些事情不能完全按照我们自己心中所想的落现,自有它背后的原因。而此,我们不必怨恼,静下心来,也自必会有它法,换个心念,受以爱之。
酪黎叔叔教我做弓箭,且以弓箭予之于我,他心中所意与杨爷爷的想法异然。酪黎叔叔去柴屋寻了镰刀,便带我上林里去,弯弯折折的小路,通往后山地里,地那边小曲道过去有一小片毛竹林。这一小片毛竹林被大树环围成一个圈,竹子长而苗条,细直且长,合簇一团。大树与毛竹条并不紧挨着,一圈都与大树保持着距离,竹丛外围形成一个环道,我绕着环道跑了一圈,看着竹丛真是青翠葱郁,散发着竹子的清香,韵养神情。
这些竹条从地面往上五六米,节节缓缓渐细,直到竹顶尖头。这些竹竿一刀便可砍倒,酪黎叔叔右手握好镰刀,刀口斜下向左往毛竹根部迅砍一刀,毛竹便离根而竖握在酪黎叔叔左手中。酪黎叔叔砍好了一棵毛竹之后又目选砍了两棵,一共三棵。砍好了,酪黎便把毛竹连枝带叶一棵一棵拉到一棵大枫树下,再把三棵毛竹底端向着身前齐握在右手,左手包握着右手,两手搭紧在右腰侧跨骨以上,枝叶竹顶任其在身后托着。酪黎拖着三棵毛竹,走在前面,我拿着镰刀,走在后面。酪黎叔叔把三棵毛竹只握紧一头往回托,是省力快便的走法,只是三棵毛竹的茂叶繁枝没给它削去,地上的杂草杂植总会套缠着拖在地上的毛竹带着叶的丫枝,酪黎叔叔走在前面便是走得那么不顺快,走一段就被拉住一下,酪黎叔叔得弯下要去或者用脚去解缠解套,然后再继续拖着三棵毛竹往回走。
砍三棵毛竹就是各去尖去底,取下较好较适的数节长的用来弯成弓。既是如此,砍两棵便是了,为何要砍三棵呢?因为多砍一棵是作备用的,毛竹在做弯弓的时候怕是它会节裂,节裂便无了弹力,弯不了弓。自是,酪黎叔叔会小心的,不会让它节裂的,因为我相信酪黎叔叔,他的工艺手法是非常灵巧的。且是为了最大限度的避免毛竹发生节裂,酪黎叔叔实是准备好了干稻草的。他会把毛竹先削干净枝叶,剃留下质圆不带手的光溜竹竿,截取好做弓长度的竹棍,在把竹棍弯成弓之前,点燃了一小堆干稻草,烧得红红的一堆草烬,把竹棍中部盖在里面烤出水汽来,竹棍表面烤成涩绿、薰黑和薄薄的焦黄色。每烤好一根,便稍稍用力从竹棍两头把它扳成弓,最后给弓上弦。过程很顺利,没有一根竹棍节裂、崩开、断折,故而那根备用做弓的竹棍便没有过火经温,以是完好的作为一根竹棍留了下来,酪黎叔叔就把它靠放在大门外的走廊上,放了两三天,便成了“小悟空”的金箍棒。
做好了弓,自然也要做箭。酪黎叔叔用笔直的硬实树枝削成箭,把箭头削得比铅笔头还尖。
酪黎叔叔给我一把弓箭,自己留一把弓箭。他把起弓,扯起箭,箭飞速地射进阳台上的一个老南瓜肚里去,箭头直插肚中,酪黎叔叔拔出箭来的时候直拉动大南瓜,箭却紧在南瓜肉里丝毫未动,非待酪黎叔叔左手去按住南瓜,右手用力才将箭拔了出来。
这弓箭如此大的射力,酪黎叔叔予其与我,他倒也不担心会出事。箭头那么尖,若是对着人的胸膛准射,定叫那人死于非命。不管其他,酪黎叔叔只嘱我不要对着人射便是了。我明白其话,自他将弓箭给了我,我确实从没对着人射过一箭,要玩,只射地里、土堆、泥壁、沙丘……我射箭未伤过人体人命,亦未伤过猪、猫、狗、鸡等家禽宠物,也不射坏什么东西而讨大人的坏话和恶骂。我也会学着酪黎叔叔,把大南瓜当靶子,对着它尽心尽意地射,直把它射得千仓百孔,如万箭穿心,当然,那大南瓜都是给猪吃的,叫我射得再面目全非,我妈也不说我。
年少之时,事物皆为有趣动心。
诺大的竹林地里,不只有苍翠的竹子,不只有甜而不腻久食也不觉饱的桑葚,不只有荡秋千和爬竹子的乐趣。
我们这里,每家都有地有田,都会在春夏之交的哪一场雨后下苗种红薯,待到秋后拿锄头挖出,收满一箩又一筐。红薯好吃又营养,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喜欢吃。吃法也多样。
有时早饭完餐出门劳作前,都会趁着灶里做早饭未熄的红红的木碳,用铁钳在灶中央刨开个坑,把一个大红薯“种”在坑里,再把周围刚刨开的高热的灰和红红的柴火木炭把红薯全身盖上。只便这样,等做中饭前劳作进屋休息的时候,去灶里把大红薯刨出来。这时,“种”在红炭和高热柴灰里的大红薯自然“成熟”透了。刨出来的大红薯可是有些烫手,需左手右手的快速翻腾几下,它的表面温度才稍可拿在手里。在手里拿稳了,就两头从中间扳开,香气直扑鼻诱欲,直教刚劳作了一上午累饿的人们当作是极好的美食,味香实甜,止饿又消馋。放在灶里用炭灰烤烧,只要炭火不过了头把大红薯烤成大黑炭,极其省事方便,此吃法,让红薯色香味皆其俱佳,让正饿的人心馋、眼馋、口馋。
除此之外,红薯还可以切成小块当作煮面料,煮的面也是好吃极了,让面和汤与红薯融为一锅,亦是香甜美味。大家还会把红薯或横或竖切成大片,还可以与米饭一起闷着吃,还可以煮烂或蒸烂拌成泥吃。
红薯量多耐吃,储存红薯和给来年红薯备作种子,如何藏好红薯不被虫吃鼠咬或是自己慢慢腐烂,我们的祖先是从聪明的,是十分懂得生活的。
入秋以后,待一个天干的日子,在竹林地的山墙脚下,或是低高处,凿一个壁洞,能放下一两筐的红薯,留存至来年下种。放红薯之时,洞里全且不湿,洞壁封实,无虫坑蚯眼,再用石块填堵洞口,黄泥平抹敷全,最后放枝丫、干禾掩洞,以避鸡啄、狗刨。
竹林地山墙的土质好、勾结好,藏红薯种子的洞挖好了便能用好些年。
我妈每年都种红薯。我妈每年挖红薯都选一个太阳当空的晴天挖。从地里挖起来,再用箩筐挑回来,倒在木板仓里堆起来,都从地里挑回来之后,随它在木板仓里露空堆着,不给它把仓盖盖上。刚从地里挖起来的红薯,都是湿鲜的,得让它在露空里散了些湿气,表皮上的细沙都干了。若是急冒地就给它闷盖上,便是放不了多长时间的了。
土话我们不叫它红薯,叫芋头。
挑回来放一两个月,我妈自是要为明年留种。她从木板仓里择拿选挑出质地、品相、体态都好的,装满一个箩筐,送进我家的薯洞里去。
我家的薯洞不止一个,除了竹林地的,在竹林地右对面的山墙脚下还有一个。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长大成人,竹林地里的景象自然与那时不全同。竹子更密了,桑葚丛连根不见了,三条林中丛道亦然没了,往地面上看,地上是青青的野草,鲜嫩玲珑,有些还开着小花,林中的空气芳散着清香,让人闭上眼睛,面庞上可被这清香沐浴。地表满是绿的草,和小草蕊尖如数星点五颜六色的花点、花籽,正眼望是高直的竹身,六岁时,在竹林地外路口,可透过竹与竹之间的隔隙望到竹林地里的对外,如今虽也能望穿,却要煞费眼力。也因为竹子密得多了,现在从竹林外入身进去,即便是侧身,也得慢慢抬脚,进来出去可费时力。
对那片竹林的记忆犹为脑中过画,一幅又一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