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翠霞听得双腿发软。
她做人本本分分,热心肠都是出了名的。
家里家外就没有惹过不好的名声。
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遭人恨到这个地步,特意给她投毒,怕她不死。
尤其听小乔大夫的意思动手的还八成是她的家里人,这样的现实……她光是想想都觉得怀疑人生。
“小乔大夫,能不能告诉我我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前段时间有人说她得的是过敏,也有人说她这是被虫子叮了,打虫子的时候烧皮肤了。
最近听得最多的,则是连她家里人都嫌弃的,说她这浑身上下发的是脏病。
说实话,生无可恋之余,她根本搞不明白自己这到底是什么病。
“我其实不相信我这是脏病,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都这个岁数了,哪还有夫妻生活了。”
“就算有,我也没搞破鞋,为啥我得脏病我家老头子啥事没有?”
“可连我儿子都说我这个当老娘的不检点,惹出这一身脏病,嫌我丢人。”
她苦笑:“你也看见刚才我亲家母对我那个态度了,现在我家里人对我都是那样的态度。”
“我在家里活的跟过街的老鼠似的,就连吃饭都得一个人躲墙角吃。”
乔若芙心疼:“那你刚才说要去外地找闺女……”
事已至此,仲翠霞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
她擦了把脸上的泪,哽咽着说:“我女儿四年前下的乡。”
“到现在满打满算已经死了三年了。”
所以她哪里是去外地找什么女儿,她是想寻死去见自己闺女啊。
伸手拉住仲翠霞,乔若芙终于知道那一直萦绕在自己心中的不安是打哪来的了。
还好。
还好她不放心跟过来了,不然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仲婶,你别寻死,该死的也不是你,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国营饭店。”
“我有问过你一句话,问你是不是身体不好吗?”
“你当时听后还有点不高兴,说自己身体比挺多年轻人都好,出了名的体格壮,平时不说得什么大病,就连小病都没有。”
仲翠霞点头,这事她记得。
当时乔若芙问她是不是身体不好,她还觉得那话晦气,心里老大不乐意。
可那个问题和她身上的病有什么关系?
看出她的迷茫,乔若芙说:“婶子你得的这个病在我们中医里边叫药毒。”
“西医的说法就是药物过敏,药疹。”
“什么意思呢,通俗点说就是你长期吃药,或者因为生病吃了身体不耐受的药,造成的皮肤炎症反应。”
“所以说是过敏,也没错,但放在你身上就错了,我这么说婶子你能理解吗?”
仲翠霞怔愣呢喃:“是药物过敏,过敏本身没错,但放在我身上就错了……”
“对啊,放在我身上就错了啊……”
“我身体好,平时根本就不用吃什么药,起疹子之前我绝对没碰过一粒药。”
“所以……”她越说越崩溃,“所以我怎么会中药毒啊?!”
一个身体特别好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药物中毒啊!
看她崩溃,乔若芙叹一口气:“我最开始在国营饭店诊出来的时候,之所以没明说,是因为婶子你咬死了说你身体好。”
“我如果说你这是药毒,再给你解释清楚药毒的病因……你不会信的。”
没人会信一个陌生人的话,继而因为陌生人的话去怀疑自己亲近的人。
牵连太深,麻烦太多。
说不定她说完,自己还会引火烧身被反咬一口,打成庸医骗子。
这一点,乔若芙心里有数,所以她只治病,不多嘴。
“不说婶子你,就算换成任何一个人。”
“我一上来就跟人家说这病是吃药导致的。”
“这对于任何一个身体不错,近期还没吃过药的人来说,我说的都是‘假话’。”
“没人会信,说不定因为不信,连我开的药都不会吃,反倒会耽误病情。”
所以她那个时候索性顺着仲翠霞的话,就只说是发了疹子,她会治。
她希望仲翠霞只是偶然的过敏,比如吃了什么加了‘狠活’增香增味的东西。
再比如是不小心把别人稀释在水里的药喝了,自己却没注意。
却不想事情还是往最坏的方向去了,仲翠霞二次中药毒了,想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偶然。
乔若芙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每个人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走向不同的结果。
她不认为自己提前提醒了仲翠霞,就会帮仲翠霞避免现在的困境。
只要是有人存心要害仲翠霞,那这个事就避不开。
她能救仲翠霞一次两次,那第三次呢?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更何况当初就算说得明明白白的,叮嘱仲翠霞留心,说这个病不对劲。
仲翠霞也不会相信她。
说不定回家之后还会当做笑话讲给家里人听,反倒更打草惊蛇。
乔若芙:“当然,我说的不一定就是对的。”
“我不是指我诊出来的病症不一定是对的,我诊出的病绝对不会出错。”
“我的意思是,我怀疑你家里人有人给你故意投毒,这个说法不一定是对的。”
她也不想看仲翠霞这么崩溃。
安慰道:“可能是我爱把人往坏了想吧。”
“说不定仲婶你只是不小心吃到了带着会让你有过敏反应的药的食物……”
仲翠霞:“……”她本来挺绝望的,怎么听完小乔大夫的话这么想笑呢?
又哭又笑,她都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老疯子。
“小乔大夫,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挺不会安慰人的?”
乔若芙傻笑。
没人说过。
但她自己感觉到了。
她刚才也是越安慰越觉得不大对。
“咳,仲婶,我先陪你回家看看情况吧。”
“先看看你日常喝的药有没有出问题,再找找你的‘病引’。”
……
这天,乔若芙回去的不算早。
路过二进院的时候,张秋来领着江小宝正要往外走。
迎面对上,江小宝死死盯着乔若芙。
乔若芙只当自己没有看见,目不斜视的就要和这一老一少擦身而过。
张秋来:“这是翅膀硬了,看见自己妈都不知道要打个招呼了?”
乔若芙:“我妈走挺多年了,我还记得当初在老家,有个疯女人总爱掐着我耳朵骂我是灾星。”
“说我克妈克至亲。”
她瞥了张秋来一眼,眼神意味深长:“所以现在让我喊妈,是想试试自己的老命够不够硬?”
“我倒是敢喊,你敢受着吗?”
“你配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