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有也行。”
仲翠霞觉得人只要想支棱起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何翠翠听出她话里的鼓励之意，一下就燃起来了。
“婶子，你是说让我回去和那贱人干？”
乔若芙一口茶水呛到了嗓子眼。
这大七十年代的还准备玩上宅斗了？
她不是对宅斗有什么看法，她就是想不明白——
“翠翠，你未来婆家住哪？”
何翠翠不明白乔若芙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她如实说：“住南街那一片筒子楼。”
“哦。”乔若芙继续问，“家里多大？几口人在一起住？”
“十几平……家里……我对象，我对象爸妈我对象两个妹妹……”
她认真掰手指头算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总共五口人，加上他表妹赖着不走就是六口人。”
好好好，乔若芙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不敢置信：“所以你是准备在一个住了六口人，居住空间不足二十平的地方，和一个女的争来斗去？”
讲真，这样的宅斗背景，写成小说都没人看。
也不嫌掉价。
听出乔若芙的言外之意，何翠翠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打小家里条件就好，从小到大都没因为家庭条件的问题被人看轻过。
所以现在被乔若芙嘲到脸上，她一张面皮火辣辣的发烫。
“我、我……”
仲翠霞都看不下去了：“你别你啊你啊的了，不是，你对象家里条件这么不好，你看上他啥了？”
“还因为和个女的抢他，把自己糟践到这个地步。”
她说话直，也不怕何翠翠听了不高兴。
和何翠翠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也算是摸清楚这姑娘的性格了。
说好听点是大方不计较，性格单纯一根筋。
可要是说难听点，那就是傻。
还是那种不计后果的傻。
她以前在医务室见何翠翠第一面的时候，看她用跳窗户威胁马厂医。
仲翠霞还以为这姑娘是又不检点又坏。
纯坏。
可现在这么一接触……好嘛，说坏都是褒扬何翠翠了。
这姑娘就没长多少脑子！
而且最要命的是，好像还别人说啥她就信啥。
只要她觉得对方是和她站在一边的，那就信，就交心！
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傻的姑娘了，傻到她都不觉得可爱，而是看着来气。
仲翠霞无语：“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要是何副厂长，我也恨不得掐死你。”
就何副厂长那脑子，那油滑性格，到底是咋养出来的这大傻闺女？
何翠翠脸更红。
她嗫嚅着说：“我不生气，你们是心疼我为了我好，我知道。”
“我一开始其实也没想到我对象家里条件那么不好，他长得俊，打扮也时髦，给我花钱也舍得。”
“工作不错，我爸不知道我和他谈对象的时候，私底下还夸过他年轻有能力。”
“我就以为他哪哪都好……尤其是对我好。”
“后来我俩谈上了，我去他家一看，才知道他家日子过得那么紧巴……”
仲翠霞一针见血的问：“那你当时为啥不和他分？”
“你别跟我说你喜欢他你爱他啥的，你们小年轻的情情爱爱我不懂，我就觉得你们刚谈不久，哪来那么深刻的感情。”
她这谈了一辈子都没谈明白，几十年的感情都靠不住呢。
刚谈上，顶多是新鲜，哪有什么真感情，都没那个培养感情的时间。
何翠翠低下头：“他、他当时问我是不是嫌弃他家里条件不好，是不是和别的姑娘一样嫌贫爱富。”
“说我是副厂长家的姑娘，喜欢有钱人也可以理解，他这种穷小子本来就配不上我。”
此话一出，就连乔若芙意识海里的系统都听不下去了。
【知道配不上当初还敢追？】它一个系统都知道这话有bug。
乔若芙无奈：“他在pua你。”
“屁、屁啥？”何翠翠表情迷茫。
乔若芙解释道：“就是给你洗脑，然后把你架到火上烤。”
“你要是和他分手，就坐实你嫌贫爱富的‘本性’了，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本性不好，嫌贫爱富。”
“你要是不和他分手，他就会说你果然是他一眼相中的好姑娘。”
“这一个‘好’，就更是把你架到火上烤。”
“你得‘好’啊，为了配得上他的肯定，你得更‘好’啊。”
“一开始只是不嫌弃他，就能得到一个好的评价。”
“后来是接济他，倒贴他，才能得个‘好’。”
“再后来就是帮他孝敬爹娘，把自己的一身血供给他全家，才是更‘好’……”
人就是这样，会被莫名其妙的东西给束缚住。
一步步踏进对方的语言陷阱里，最后被对方牵引着洗脑洗个彻底。
就像现在，乔若芙估计连何翠翠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要在一个不足二十平的地方去和一个陌生女人搞你死我活的惨烈雌竟。
也不知道到底在争些什么。
最后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对上何翠翠震惊的眼神，乔若芙叹了口气：“翠翠，你应该跳出来看一看的。”
“就像养蛊，你和你对象表妹就像是被放到一个罐子里的蛊虫，好像整个世界就只有对方，心里就一个想法，那就是杀死对方。”
“可这世界很大，不只有那一个罐子的空间。”
“跳出那个罐子，你能看到大把让你快乐，让你觉得值得的事。”
“而不是这辈子就毁在这个罐子里，和另一只虫子不死不休，到死都在那十来平的空间里。”
对于这个道理，乔若芙算得上是过来人。
因为在她原本的命运线里，她也是一只可怜可悲的，看不开的小虫子。
一辈子和乔玥珊在江家斗个不休，投入越来越多，不甘心抽身，仇恨也越来越大。
到最后甚至都忘了她斗一辈子……其实挺没劲也挺没必要的。
所以她在觉醒之后，立马就选择了止损，跳出了那个养蛊的罐子。
而罐子外的世界……真的很舒服也很安逸。
“翠翠，人得为自己活着，别被任何东西绑架，尤其是，别被人以爱为名绑进罐子里，不值得的。”
她声音温柔，何翠翠突然就很想哭：“可、可我什么都给他了。”
“我还为了他没了孩子，除了他我没法嫁给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