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暖冬嘴角含笑,目光平静温柔地看着她。
“我……”
冷衣回忆起舞雪和她相处的点滴,舞雪总是清冷寡言、阴郁寡欢的模样,除了练舞对任何事都不上心,对人也淡淡的,只是对她能多聊几句,她遇到麻烦时舞雪也曾帮忙说话。
但实际上她们算不上很熟悉,在两人算得上深度的谈话中,舞雪表明了风香楼最大的秘密——复仇,她们都是背负深仇大恨的遗孤,深陷黑暗无望的命运。冷衣能明显感觉到舞雪有深深的厌世之意。
冷衣深吸一口气,边在脑海里组织语言边说:“舞雪曾经对我说过,她们都是胡妈妈复仇的工具,深陷漩涡中无法挣脱,但她说我是自由的,我可以逃出去……在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她似乎,很想了结此生。”
“但如果没有我的话,她或许不会坚定地选择死亡吧……微风在我的舞衣里下了蛊,她明明知道,却穿上了舞衣。”一想到舞雪穿上她的舞衣,笑着说胸口上的蓝蝴蝶她很喜欢的那个场景,冷衣的心脏就像堵了千斤重的石头一样沉重。原来她那时已经下定决心像振翅高飞的蝴蝶一样飞往尘世之外。
冷衣看着舞雪简陋的墓碑道:“我没有办法不为她的死感到遗憾……她或许能在绣云湖大会上一舞倾城,但现在再无可能了;我也没有办法不为她的死感到愧疚,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受益者,她一死我当前最大的危机就解除了,我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逐出琢玉阁,我……是不是背负着她的生命活着?”
冷衣抬头看向暖冬,祈求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被冷衣这样的眼神看着,暖冬呼吸一滞,不由得怜惜地看着她,安抚小动物一样抚摸她的头,然后轻松地笑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嗯,你想的应该没错,舞雪是为你死的,我想,她应该心甘情愿。”
“暖冬姐姐,你这样说我更难受了……”
“呵呵,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我能理解你的负罪感。”暖冬轻笑着,眼神看向舞雪的墓碑说:“我也能理解舞雪的死亡,她有跟你说过她的身世吗?”
冷衣静默一秒,舞雪没有明说,但弄月告诉了她,为了隐瞒弄月和她的对话,她选择摇摇头。
“舞雪她曾经是个身份尊贵的小郡主,虽然是妾室所生,安裕郡王还是为她求了封号。她的母亲是江南最负盛名的舞姬,舞雪自幼随母亲习舞,展露出得天独厚的天赋。”
“她的身份虽然尊贵,但因为身世受人诟病,日子也过得不算无忧无虑。母亲由于流言蜚语忧郁过度二十岁便去世了,不久后朝局巨变,安裕郡王受到牵连,株连九族,女子皆充作官妓,几经辗转之下被带到风香楼。”
“小小年纪命运多舛,变成那样阴郁寡言的性格也不为怪,她对复仇的执念远没有其他人深,甚至很厌恶。可能是失去母亲之后对于世间没有多少留恋了,她活着只为了纯粹地跳舞,而胡妈妈一直把复仇的念头灌输给她,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她早已有了死志,能够为你而死,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吧。我想,她应该很喜欢你,她的死亡能带给你帮助,她应该觉得很有意义。”
虽然暖冬这么说,冷衣还是觉得很沉重,“这样死去也太不值得了,她活着的话说不定能有更好的未来。”
“你这样想,她的灵魂听到了应该会更觉得死得其所了。”暖冬笑着说。
冷衣茫然地看着她,只听她说:“每个人对活着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你认为活着很有意义,说明你能追逐更美好的未来,你也值得更美好的未来,而她把死亡看作解脱,就应当恭喜她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吗……
至夜,冷衣一个人在房间里,暖冬打算陪她睡觉,她拒绝了,她需要好好思考白天后山里暖冬对她说的话。
可是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办法理解。
可能因为她贪生怕死吧……
冷衣完全没有困意,望着燃烧的烛火发呆,自然没有注意到纸窗不知不觉被人从外面戳破了洞。
突然一阵敲打窗户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回,她被吓了一跳,望着窗子,没有走向前去。
敲打窗户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见冷衣许久没有开窗敲打的声音都加快,他直接把窗户撞开。
冰冷的风猛然灌进来。
吟九深深吐出一口气:“呼,终于找到你了,怎么不给我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