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池离周夫人居住的景明院不足百米,听到呼喊声,院里的下人急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周夫人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叫来下人一问,才知他们听到荷花池那边有人落水,而落水者似乎是苏梅兰,她也顾不上换衣裳,慌慌张张地跟着人跑去查看。
荷花池的水不算太深,可池底淤泥厚沉,人掉进去很难靠自己爬上来。
一连跳下去几个家丁,都被陷在泥里不得动弹,救人不成,被困的人却越来越多。
苏梅兰的两个贴身丫鬟不得已,跑去书房找了周穆。
周穆带着武家兄弟匆忙赶来,命人去取来晾衣的竹竿,伸到池塘里拉人。可苏梅兰已困得太久,浑身无力,连竹竿都抓不住。
武辉见状忙跳了进去,好在他力气大,很快便走到苏梅兰近旁,他顾不得男女大防,一手抓着竹竿,一手圈住苏梅兰的腰,两边同时用力一拔,硬将苏梅兰从淤泥里拉了出来。
当苏梅兰被救上岸时,她惊惧之色还未褪去,一个劲儿地哭泣,周夫人安慰一阵,又朝周穆使使眼色,可周穆像个木头似的立在原地,还故意把脸别过去,假意没看见。
周夫人无奈地叹口气,转而看向怀里的苏梅兰,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荷花池做什么?”
苏梅兰一边抹泪,一边答道:“夫君突然有事,要去书房处理公务,他走得匆忙没换衣裳,明日一早又要赶去上朝,我便想着把官服给他送过去,哪知路过荷花池时,不小心踩空,一下子滑进了水池里。如今官服也弄脏了,还闹得大家不得安寝,为我忙碌奔跑,都是我不好,好心办了坏事。”
周夫人听了更心疼了,怒气冲冲地看着周穆:“穆儿,你可听到了?梅兰都是为了你才落水的,这幸好是救得及时,万一她身边没个人跟着,今日怕是连性命都要丢掉。你还在那儿杵着干嘛?快过来抱她回去啊!”
苏梅兰阻止道:“母亲,您别怪责怪夫君,此事是我的错,我太大意了。夫君还有正事要忙,我自己坐这里歇息一会儿,待恢复了力气,再让丫头们扶我回去即可。母亲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惊动了满院子的人,兰儿已经很愧疚了,不能让你们再为我劳神操心了。”
苏梅兰的懂事让周夫人都忍不住落泪了,在场的下人们也无不为大奶奶的善良体贴感动,只有周穆依旧冷着脸,因为他知道,这一出戏就是故意演给他看的。
所有的下人都眼巴巴地等着,看一场夫妻恩爱的好戏。苏梅兰也眼中噙泪,一副可怜的模样,时不时瞥向他。
武辉站在周穆身后,碰了他的手臂好几次,可他好似没感觉似的,不但无所行动,反而把手背到了身后,也拿出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回看着众人的目光。
周夫人实在是有些恼了,可又不敢出言指责儿子,只得语气生硬地说道:“梅兰,别人不疼你,母亲疼。来,趴到我背上,今日我就是拼着一把老骨头,也得把你背回青玉轩。”
周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母亲,这么多婆子丫鬟在,抬也能抬回去了,您就非得自己背?”
周夫人顿时涨红了脸,唇角微动,却找不出反驳的话,她故意赌气似的,硬将苏梅兰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憋着一口气要站起来。
周穆看着母亲摇摇晃晃的样子,终是怕她伤到筋骨,不得已走过去从她背上接过苏梅兰。
在下人们的注视下,周穆冷着脸抱起苏梅兰,苏梅兰则顺势搂住周穆的脖子,一脸娇羞地把头靠在他肩上,听着周围一片赞叹周穆对她关怀备至的低语声,她的虚荣心又一次得到了满足。
回到青玉轩,苏梅兰命人去准备温水沐浴,可她进到盥洗室里,却没有立即脱下脏衣,而是坐在浴桶旁等了许久,直到那温水变成了凉水,她才泡进桶里,慢悠悠地洗干净身上污泥。
第二日,周穆下朝回来,前脚刚踏进书房,青玉轩的丫鬟便过来禀报,说大奶奶高烧不退,浑身发颤,还吃不进药,请大爷过去看望。
周穆回到卧房,见苏梅兰虚弱地靠在床头,果真烧得脸蛋发红,额头浸汗,面色也难看至极,并不像装出来的,他的态度又一下子软了下来。
毕竟这一年多,苏梅兰替他在母亲跟前尽孝,对他的衣食住行也安排得细致妥帖,若不是昨日她违背二人之间的约定,要强行与他行亲近之举,他也不愿如此冷漠对她。
他在床边的木凳上坐下,劝解道:“你把药喝了,有什么火你可以冲我发出来,别拿自己的身子赌气。”
候在一旁的丫鬟红英立即端着汤药上前,舀了一勺送到苏梅兰嘴边。
可苏梅兰紧闭着双唇,把头扭到一边,不肯喝下。
红英只得跪在地上,把药碗举到周穆面前,含泪道:“大爷,大奶奶已经烧了半日,脑子都快烧迷糊了,她又犟着不肯吃药,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她最听大爷的话,若是大爷能喂一喂,她定是愿意吃的。”
周穆撇着嘴,还没开口拒绝,红英就已将药碗放到了他手里。
“不必麻烦夫君,我......咳咳咳......”苏梅兰一说话就咳个不停,红英赶紧坐到床头,给她拍拍背。
周穆捏着勺柄,舀起又倒进碗里,始终有些别扭。
他犹豫一阵,拿出勺子放到托盘里,然后直接将碗递了过去:“就这样喝吧,省事些。”
苏梅兰嘴角浅笑一下,害羞地低下头靠近碗沿,心满意足地等着周穆给她喂药。
周穆有些心急,倾倒得过快,苏梅兰吞咽不及,撒了不少汤药出来,下巴也沾湿了,红英见状忙取来一块帕子,直接塞到了周穆另一只手中。
周穆蹙眉瞪了红英一眼,匆匆喂完药,又不情愿地用手中帕子替苏梅兰擦了擦下巴。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松了口气,只觉得手臂僵硬,隐隐发酸。
“你歇着吧,我还有公务要处理,先回书房了。”
周穆边说着,边准备往托盘里放药碗,回头间余光瞥见身后几步外似乎站着个人,他目光向后一移,顿时呆住了,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慌忙将手一松。
药碗从他手中落地,摔了个粉碎。
“晚云,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说话都不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