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勒住脖子的马反而受了惊吓,开始躁动起来,又是踢腿又是甩头,晚云差点被从马背上颠下来。
林夕站在下面说了半天,她是一句都没听到耳朵里,只以为抱得越紧越安全。他实在有些无奈,干脆翻身上马,坐到她身后,用力掰开她的手臂,把她的胸口往后一推,让她身体坐直,抵到他的身上来。
晚云惊了一下,缩着脖子回头仰视他,刻意把身体稍稍往前倾,与他保持一点距离,怯声道:“你方才摸哪儿呢?”
她本想凶他,可话一出口,自己却先面红耳赤了。
林夕没有回答,摆出一副坦荡的神态,严肃道:“目视前方,坐直身子,挽好缰绳。”
他握住晚云的手,把缰绳一抖,再轻轻一踢马肚子,马便稳稳当当地开始向前走去。晚云倏地一下又倒进了他怀里,可她顾不上和他掰扯,立马回头照做,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他们围着林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晚云渐渐摸出些门道来,骑了不到一个时辰,她已经不需要林夕陪同,可以独自控制马儿起步和止步,甚至小跑起来也不在话下,只是林子里太黑,她不敢跑得太远,只能围着营地打转。
待明日天亮,视线清晰明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骑得更好,晚云自信满满,兴奋得停不下来,跑得马儿都疲累不堪,磨磨蹭蹭的不愿迈步了。
所有随行的人员都已各自回帐入寝,只剩下林夕还往火堆里添着柴火,静静地看她疯跑和嬉笑。
“行了,适可而止吧,你不休息,马还得休息呢。”他提醒道。
晚云骑着马过来,精准地在他旁边停下,乐呵呵地从马背上下来,问道:“那我睡哪儿?”
林夕唇角微勾,挑逗道:“你若不介意,可以和我同睡一个帐篷。”
晚云笑了笑,这个伪君子怎么不装了?这么快就把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她反倒觉得有些无趣。
“既然马车空着,那我晚上便睡那里吧。”
她把缰绳往林夕手里一扔,转身爬上马车钻进车厢。一躺到榻上,她才发觉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一样,又酸又疼,她再也睁不开眼,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夜半时分,一只冷箭“咻”地一下从林中飞出,直直朝着马车飞去。箭锋凌厉,穿透帷幔,飞速扎进车窗里,落向卧榻的方向。
林夕猛地睁开眼,拾起枕边的剑,从帐中钻了出来。随行护卫全都手持武器,围靠过来,长风也立即站到林夕身前,戒备地望着四周。
忽地树影微动,十余个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剑锋直对林夕,决绝而迅猛。
长风飞身跃起,迎面挡了上去,一道白影划过暗夜,血光抛洒如雨,只见那些黑衣人接二连三地从空中坠落,片刻间,连呻吟声都来不及发出,他们已奔赴黄泉。
林夕把战场交给他们,径直奔向马车,他紧张地推开车门,点亮火折子的手都在颤抖,一颗心揪得生疼。
火光照亮睡榻,只有一只短箭深深地扎在木板上,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
他目光四处搜寻,终于在坐凳里侧的几案下,看到了睡得安安稳稳的晚云。她呼吸均匀绵长,蜷缩成小小一团,撅着屁股趴在下面,像一只安然熟睡的小猪。
纵使外面已腥风血雨,她也差点命悬一线,可醉人的梦乡里,她的世界还是夜风轻柔、甜美宁静。
他突然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虽然他从来没拥有过她。
晚云嘴里哼哼几声,转了下头,又沉沉地睡着。
林夕也趴到几案下,把晚云扒拉出来,抱回睡榻上放好,又拿来他的披风,盖到她身上。晚云实在是太累了,恍恍惚惚间似乎感到有人在挪动她,可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昏暗的车厢内,幽黄的火光映照在她柔美的脸上,林夕拨弄着她脸上碎发,食指轻轻触了触她微凉的耳垂,心里有一头小鹿在狂奔乱撞。
“宋晚云,我大概是有点喜欢你。”他自言自语道。
在他见过的女人里,这个姑娘并不算是最漂亮的,可她却有一种迷人的魔力,一种她自己浑然不觉,却可以轻易俘获男人心的魅力。仿佛她妩媚一笑,朝他勾勾手指头,他就会神魂颠倒,失去心智,彻底沦为她的奴隶。
可她没有来媚惑他,而他也还保留着清醒的理智,他觉得庆幸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天色渐明,晚云饱饱地睡了一觉,心满意足地舒展着身子,嘴里软软地发出哼唧声,在睡榻上翻滚了两圈,才懒懒地坐起。
“呀!你怎么在车里!”她吓了一跳,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好衣衫整齐,并无异样。
林夕坐在厢门处,手里拿着匕首,借着微亮的天光在削一根树杈。听到声音,他停下手中动作,举起树杈子比划了一下,又把匕首收进刀鞘里。
“这个送你,在路上防身。”他把匕首扔到睡榻边,又低头往树杈上绑一块牛皮制成的弓片,“再做个弹弓给你玩。”
晚云没有去拿匕首,反而对弹弓更感兴趣,她眼里闪着光,一脸期待地蹲到他面前,好奇道:“什么是弹弓?”
他绑好弦绳和弓片,递给晚云:“要不要试试?”
晚云点点头。
他把车窗推开一半,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让晚云包进牛皮弓片里,再从身后环住她,一手抬起她手中的弹弓柄,一手助她拉开弓弦,弦绳紧绷得吱吱作响,接近极限。
“放!”他一声令下,两只叠握在一起的手几乎同时松开,碎银块飞快地从窗子里弹射出去,“啪”地一下打到长风背上。
正在搅拌锅里粥食的长风,回头张望一阵,目光最终停留在车窗口,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俯身从地上捡起银子,揣到了自己怀里,又转身继续看着火候。
晚云躲在车窗后,捂嘴偷笑许久,才乐呵呵看向林夕:“弹弓真好玩!”
四目相对,她突然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太过暧昧了些,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对他放松戒备的,竟允许他挨着她的身体,握住她的手。
若说昨日学骑马是迫不得已,那现在呢?两人自然而然地进行了身体接触,她却一点儿没感到不妥。
晚云没有对他恶语相向,而是屏住呼吸,假意低头认真地把玩着弹弓,再漫不经心地离开他身边,到睡榻边拿走匕首。
“谢谢你送的小礼物,我就先行一步啦,但愿咱们后会无期吧。”晚云推开车门,躬身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