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穆心里捏了一把汗,抠抠额头,尴尬地说道:“娶你......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你真愿意和我成亲?”小红激动地问道。
周穆勉强笑了下:“只是,成亲须得经由父母同意,我家中尚有母亲在世,婚姻大事,必得让她知晓,才算不违孝道。不如你帮我去驿站送一封信,我把此事告知家母,请她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可好?”
小红嘟着嘴,一脸幽怨地望着他,这不还是绕回来了吗?
若她真去送信,他再将这里的方位告知家中,人家还不得立马来把人接走啊。他的言谈举止,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就算他自己愿意,那他的母亲能同意他娶一个乡野里的姑娘吗?
周穆见她半晌不答话,也猜到她心中有所顾虑,于是干脆心一横,许诺道:“你放心,为防家母反对,在你送信前,我们先写下婚书,按上手印,这可是受邺朝律法保护的,即使母亲再不满意,也必须得认下你这个儿媳。”
小红欣然应允。
周穆的腿伤久久不愈,她本就心疼不已,希望能去外面给他找个大夫治疗,可母亲却提醒她,万一他腿伤好了,这般风度翩翩的男子,怎么可能甘心留下和她成亲,所以最好慢慢拖着,一来两人多些时间接触,可以日久生情,二来若他腿脚留下残疾,娶她也不算委屈。
现在有了婚书,她不必再担心他跑掉,可安心去请大夫给他看伤,毕竟她也想要一个身体健全的丈夫。
小红立马将此事告知父母,他们听后也一致支持,不等通知周穆,一早便步行去往几里之外的教书先生家,请他过来做证婚人。
他们一家子都不识字,家中没有笔墨,去先生家既是借纸笔,也是让他过来帮忙参详婚书内容,害怕周穆拿一纸假婚书蒙混过去。
当先生来至周穆屋里时,他整个人都是蒙的,眼睁睁地看着先生写好婚书内容,又捏着小红的手,教她写下名字,甚至连朱红都带来了,那指印按得又大又圆。
周穆还没回过神,小红的父亲便来至床边,把他背到桌旁坐好,她母亲又亲自把毛笔递到他手里,几个人围住他,满怀期待地等着。
他一咬牙,提笔沾了沾墨汁,快速在婚书上写下家世背景和生辰八字,最后大笔一挥,在左下角落下姓名。
按下手印那一刻,旁边的三人终于松了口气,小红母亲满面春风地从柜子里取来半卷棉布,送给先生做为谢礼。
先生把布料往胳肢窝里一夹,喜笑颜开地拱手,祝贺二人结为连理,他拿起婚书仔细看了看,又在最底下证婚人一栏写上自己名字。
大礼落成,所有人都欢天喜地,连周穆也跟着傻乐起来。
夫妻俩亲自送先生出门,走到院子外时,他突然停住脚,笑着对二人说道:“你家小红可是要享大福了。”
“承先生吉言,我那女婿气度不凡,瞧着是不错,想来也是殷实人家出身。”他们心里乐开了花。
先生哈哈大笑:“岂止是家境殷实,他可是朝廷命官,还是个将军呢,小红真是命里带富贵,白白捡了个宝贝回家。”
夫妻俩听得目瞪口呆,自此对周穆更加敬重,小心侍奉着,他们与世隔绝,贫苦一生,见过最大人物就是村里的地主老财,听闻女婿是个大将军,顿时又害怕又激动,生怕哪里做的不好,惹他生气。
他们去山下请来一个土郎中,把长风给的那几两银子,全部拿去给周穆买药看病,没有半点不舍。
小红借口上山采药,偷偷去了一趟黎沙镇,把周穆给她的玉佩当掉,换了些银子,再去驿站寄信。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虽然只有二十里,可对她来说犹如千里万里,她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把信封都浸湿了。
寄信后,周穆每日翘首以盼,希望武阳能尽快收到书信,赶来这里救他。
小红也眼巴巴地等着婆母上门,给他们二人完婚。去过一次热闹的集镇,小红心思开始有些动摇,不仅想嫁给这个什么都好的男人,还想和他一起离开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去他的家里生活。
她问过驿站的信差,那书信是寄往庆州的,他给她说过,庆州很富庶繁华,邺朝的新国都就在那里,所以他的家应该也在一个热闹非凡的街市上吧。
小红想到此,一颗心激动得咚咚直跳。
半个月后,武阳如期而至。
浩大的军队,把上山的路堵得水泄不通,武阳和几个副将冲进院子里时,小红一家三口正趴在院墙上,看着外面这骇人的动静。
他们不知道犯了何罪,竟然招惹这么多官差上门,还个个手持刀剑,一副要踏平此地的架势。
武阳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询问,直接进到屋里,一间一间地查看搜寻。
直到在最大那间主屋里看到周穆,他悬着的心才算落地。
经过一个月的休养,周穆的伤口渐渐愈合,只是左腿仍旧麻木无感,一点力都使不上,武阳只好背着他下山。
周穆本想和小红一家告别,可院子里早已不见三人身影,想着他们许是太过害怕,躲了出去,周穆也未多做停留,只让人在屋里留下一袋金银,以示感谢。
院外的士兵全部撤走后,小红他们一家子才敢回到家中,看着那鼓鼓囊囊的钱袋,三个人心中怅然若失,终是做了一场黄粱美梦。
回到庆州,太医们急匆匆赶往贵妃寝宫,给周穆诊看腿伤。
数十位太医依次察看伤势,商量讨论一整日,最终得出结果——周将军这条腿彻底废了。
那铁钩伤及经脉,若当时能及时救治,或许还能接上,可现在已过去一个多月,里面神经受损,再无恢复可能。
皇上知晓此事,顿时觉得天都塌了,庆州现在仍旧乱着,本还指望周穆回来坐镇朝堂,稳定民心军心,他如今成了一个废人,那这江山社稷谁来守护?
周贵妃了解周穆的脾气,对于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他来说,失去一条腿无异于失去半条命,她真怕他一时想不开,有轻生的念头。
于是,她下令宫中,任何人不得将太医的诊断结果告诉周穆,不管有用没用,汤药每日送至床前,太医也定时前去诊看。
所有人都瞒着周穆,告诉他腿伤恢复不易,须得假以时日,慢慢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