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天涯水阁,守门的侍卫知道我的身份也不敢阻拦,无视丫鬟小厮投来诧异的眼色,一路跑至司空长卿的宅院,被婢女告知大人在后花园练武。我听了后暗暗舒气,能练武就说明东西还没吃下去。
忙往花园赶去,便见司空长卿正手持月弓正在草坪上射箭,一身墨色锦衣,高束钨砂冠,绷带也早已拆去,自眼角到脸颊留下一道淡色的月型疤痕,无损俊美,更让他本是风华的面容添了几分邪魅。开弓拉弦,嗖嗖几声,箭箭连中靶心。虽说他左眼视力因受伤而衰弱了,那身气势却依旧夺人,甚至更甚以往。他本就是一个心高气傲严以律己的人,越是弱点越要克服,才肯对自己罢休。
见我来了,他将手中的弓箭丢给身旁伺候的偏将,笑道:“我还在想,你今日怎么没过来呢。”我一边应着“我不过来你也可以来找我”之类的话,一边随意扫视,便见那食盒正搁置在石桌子上,盒盖半开,糕点倒是一块块原封不动地放在里头。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去,道:“悦容,你可知送东西过来的家奴对我说了什么?”我摇摇头,他咧嘴而笑,脸上带着几抹羞涩:“他说啊,这一块块不是糕点,是咱家十姑娘的心。哈,没想到悦容会为了我做这肉麻的事,倒教人舍不得吃了。”
我眨眼笑了笑,“抱歉,让你疙瘩了吧,马上将这肉麻的东西给去了,还你一身自在。”拿起那食盒,二话不说往池塘里扔。他吓呆了,回过神后连连怒骂,竟要跳水去捞,被我死命拉住,心里暗骂他呆子,将毒物当宝物,面上哄着:“丫头们送错了,这是我做失败了的东西,本想丢掉的,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做给你成不?”
他哼了一声,还在气头上。我恨恨咬牙,哪来这么个大爷脾气,偏偏还得哄着他,踮起脚尖凑上去往他脸上一吻,“这样行了吧?”他憨然笑了,指着自己的嘴巴:“这里也要。”花园里的丫鬟侍卫们无不掩嘴嗤嗤笑出声来,他也不觉得丢脸,抛开主子的威严拉着我的衣袖央着:“来嘛,小悦容。”
我刮了他一眼没再搭理,随手抄起偏将手里的月弓弹拉几下,叹息:“可惜我身为女子力气不够,这弓弦总是拉不开,难得有你这么好的师傅教着,怕是朽木难雕,怎么也学不好射术了。”
司空长卿抿嘴笑笑,随即击掌两下,便有华服小厮持着一个半丈大的木匣子上来。
他打开匣盖,取出一个弩弓递在我面前,“傻悦容,早替你想好了,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是金陵工部精研的弩弓,射程可达百步,可连续射出五支弩箭,正好适合你用。”
说完,他上好弩箭,手把手地教我,从背后将我整个人环在臂弯里,那热气吞吐在耳角,让人一阵酥麻。晃神间听他在耳边轻笑,“悦容,学习的时候请专心一点,否则老师会生气的。”嘴唇不露痕迹地碰了我耳垂子一下,让人浑身燥热起来。不禁怀疑他是假公济私,故意吃我豆腐。
正在暗恼的时候,他提起我的手臂操纵手指按下机关,弩箭嗖地射出,将早先射在靶子上的弓箭劈开两半,取而代之钉在箭靶红心上,我随即惊呼,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他也笑得颇为得意。
半个时辰学下来,真是越发喜欢这弩弓,就跟拿着枪一样,唯一的区别弩装的是箭而不是子弹。突然前面大厅里传来一阵喧哗,开始的时候我还没有在意,但后来越来越响,只听见震耳欲聋的“抓刺客!抓刺客!”的声音,忙看向司空长卿,却见他冷冷笑着,“看来那人已经忍耐不住了!”
留下百名侍卫在花园保护我,他带着人马出去了,不一会儿我听见周逸大喊:“主公小心!”我心头一凛,忙带着弩弓冲了出去。只见外面刀枪如林,数十个黑衣人将周逸和曲慕白缠开,留下三名武功顶尖的刺客围攻司空长卿,那时他身边只有两名偏将保护。稍会,只见那三个刺客突然互相使了个颜色,两名刺客随即袭向其中一名偏将,正在这时,我看见离司空长卿不远处另一个偏将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一把匕首从袖口滑落到他的手里,我心知不好,连忙大叫:“长卿小心!”一边喊着,一边射出一支弩箭,一声惨叫响起。
惊魂未定的众人看去,那三名刺客仍被围在当中,而司空长卿的身后,一个偏将倒在地上,心口中箭,而他的手里仍然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匕首的锋刃上泛着冷光,而且离司空长卿不到半步的距离。众人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想那偏将早就被人收买了,他才是真正的杀手,这帮刺客全都是诱饵。
偷袭讲的是速度,时间越久越不利。很快地,刺客被司空家的将士围困住了,眼见逃生无望,竟悉数自断咽喉,显然是受过残酷训练的死士。
我站在外围,看着军士们清理大厅上的尸体,犹且胆战心惊。司空长卿将我打横抱走了,“这血腥场面还是少看的好,对你腹中的孩子不好。”走了几步,俯首亲吻我的额头:“悦容,你真是我见过最棒的学生,那一箭射得太漂亮了,你救了我的命。”眨着眼睛笑意深深,“无以回报,那就让我以身相许吧。”
狠狠瞪了他一眼,真是没个正经的人,才刚经历一场死战,还有心情开玩笑。
事后探寻问他对刺客来源有没有头绪,司空长卿反问:“悦容认为当今天下谁最恨我?”
我沉默不语,看来萧家是真的要对他下手了,是萧晚风的命令,还是萧晚月?
司空长卿冷然一笑:“他不让我清闲,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后来我听说萧晚月在出了长川后遇袭,肩骨中了毒箭,所幸性命无碍。才知司空长卿的心思远不是他表面看上去那么明朗,他早知是谁要加害他,并且以更狠毒的方式还以颜色。
再后来,两家明争暗斗闹出不少事情,我也没去管他,一则是不想卷入恩怨是非之中;二则是立春将近,婚前事宜颇为繁琐,让我顾及不暇。
有时候也不禁在想,这次的亲到底能不能结成。
果不其然,大事随即发生了,夹杂了无数人的恩怨和阴谋诡计,欲将我往死里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