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她们的母后，自然你说了算。”黎泽意味深长地看皇后一眼。
皇后笑笑，转头吩咐海棠上些皇上爱用的茶点。
说起来，她与皇上也算青梅竹马。她父亲是当朝太傅，先帝的皇子们都受过她父亲的教导。
黎泽十三岁就分府出宫，那时他常来太傅府上请教课业，二人经常见面，对于他的口味喜好再清楚不过。
海棠端上一盘莲藕糯米糕，一盘红豆酥，还有两碗酸梅汤放在桌上。
“皇上试试看。”皇后取了一碗酸梅汤放到皇上面前，刚冰镇的，还冒着丝丝凉气。
“嗯。”黎泽没有推辞，接过尝了一口。
还是从前的味道。
酸梅汤家家户户都做，每家的方子却都不一样。皇后这里的会加一味陈皮，喝起来余韵悠长。
冰镇的酸梅汤驱走了刚在太阳下行走带来的暑热，他舒服地喟叹一声，靠在椅背上。
皇后笑意盈盈，“皇上今日前来，可还有事？”
她认知清楚，皇上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是有事劳烦皇后。”黎泽在她面前也不客套。
“行宫混进刺客，疏于防范是一方面，行宫防卫松懈也是一方面。朕想着，行宫虽不是久居之所，但如此太不成体统，那些到了年纪的宫女太监，也该都打发了才好。”
积年的老人，谁知道他们暗地里是谁的人？与其一个一个分辨，不如干脆都赶出宫去省事。
皇后微微一愣，随即点头：“皇上所言极是。依臣妾看，不光行宫，紫薇城也要清理。”
“好，此事就交给皇后了。”黎泽起身离去。
皇后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海棠进来收拾桌案，就听她道：“你去叫行宫总管太监拿各处的花名册过来。”
海棠放下托盘，应声退出。
……
皇后办事，向来干脆利落。
不过五日时间，行宫里的宫女太监已经拿了遣散银两，各自归乡。
一早请安就说起这事。
“行宫各处都裁剪了宫人，你们可有不习惯？若是宫人伺候得不尽心，只管报到本宫处。”皇后道。
“臣妾们一切都好。”众嫔妃齐声道。
行宫又不是她们的日常居所，来度假而已，很多人连人都认不全，哪会因为少了谁就不习惯？
更何况，皇后这么大动作，皇上一句话没说，显然他是支持的。她们哪会这么没眼色，去反驳皇上皇后的决定。
皇后微微一笑，还算她们懂事，这回出来的嫔妃没有太过矫情的。
她又看向薛昭媛：“瑜儿来了行宫可还习惯？她年纪小，你千万约束着些，不可贪凉。”
她到底是皇子皇女的嫡母，一句问候没有，说不过去。
薛昭媛笑着起身：“瑜儿一切都好，多谢皇后娘娘惦记，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皇后至少做到了面上无可挑剔，平日里对二公主也颇多照顾，薛昭媛一直心怀感激。
皇后摆手叫她落座。
不知怎么，话题就聊到了这个月的份例。
赵御女面色难堪，柳美人给她使了好几回眼色，她还是那样。
皇后看到了，就不得不问：“赵御女，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有事说事，唯唯诺诺做出这副样子，皇后看着不大舒服。
赵御女起身，嗫嚅着道：“内侍省大约给臣妾送错了……提花锦缎两匹，送的都是秋香色。”
哪有人会一直穿一个颜色的衣裳？那跟没换衣裳有什么区别？！
这哪里是送错，分明是有意怠慢。只是赵御女人微言轻，由着内侍省糊弄。
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可谁也没说出来。
皇后面色一冷，道：“你把缎子送来本宫这里，本宫着人给你补上。这件事你受了委屈，本宫会给你一个交代。”
她才离宫不过一月，就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嫔妃份例上动手脚，当真以为她是个菩萨不成？
眼看皇后脸色难看，嫔妃们自觉告退。
回去的路上，薛昭媛挽住苏和光，轻轻在她耳边说：“这次放出的宫人，有很多是宫里太妃们的人手。”
她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苏和光了然点头：“宫人伺候的年头久了，心也跟着大了，放出去是好事。”
薛昭媛点头放开她的手，二人一起并肩前行。
“娘娘，她们两个真有这么好？”苏拉陪冉修仪走在后面，她也进宫一段时间了，对于后宫嫔妃的情谊表示深深的怀疑。
冉修仪看着二人的背影出神，闻言道：“她们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苏和光。
她不像紫薇城里的女人。
她像风，像日出，像原野，像自由。
所以，能与她交好的薛昭媛也是不一样的。
冉修仪羡慕她们，但也仅仅是羡慕，她成为不了她们。
她叹口气，问苏拉：“大王兄信上怎么说？”
大王子于半月前回到西羌，本来书信十日时间就该到的，只是中途转来行宫耽搁了。
苏拉道：“大王子说，今年牧草丰美，牛羊长得特别快。”话落，她环顾四周，凑到冉修仪耳边。
“大王子还说，战马培育多出一倍，咱们今年有自己的战马了。”
冉修仪一怔，眼眶微红。
从她祖父开始，就筹谋独立，仰人鼻息的日子他们过得太久了。可惜，祖父最终失败了。
父亲继王位后，也做过多番努力，之前的细作就是一次尝试，然而还是以失败告终。
西羌人不畏死，但王族不能让子民做无谓的牺牲，于是，她进了大安后宫。
父亲也许做不到，但她还有哥哥。
总有一天，哥哥会骑着西羌最剽悍健硕的战马带她回家。
她低头掩去眼角的泪，默默走回畅风轩。
……
这日黄昏，黎泽来了梦溪轩。
他进去的时候，苏和光正在溪边纳凉，手里拿张纸不知在折什么。
“在做什么？”
他突然出声，把苏和光吓了一跳。
“皇上？”苏和光拍拍胸口，朝黎泽看过去。
“过来。”黎泽招招手。
苏和光翻个白眼，还是乖乖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