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车像是也发现了李年昕的身影,开始放慢车速,一点点慢下来停靠在她面前。
驾驶室的顶灯亮起,谢君安俊朗的脸上染满了冰冷。他神色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二人。
李年昕走上前拉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坐了进去,眼神冰冷的看着前面还保持着刚才动作的傅堇臣眼神一点点充满杀气。
“要走吗?”
“不,你往前开。”
李年昕拒绝了谢君安的提议,而是让他继续往前开。
“为什么?”谢君安不解的问。
李年昕笑了笑“你觉得现在回去的意义何在?往前吧,看看前方的路是什么。”
听到李年昕的解释,谢君安没有再多问,调整好状态继续往前行驶。
路过傅堇臣的时候二人的眼神像是互相亮出锋刃交战,谢君安转过头绕过傅堇臣的车继续往前行驶着。
前方的路愈发崎岖狭窄,但却可以看见远方微弱的路灯。不知行驶到了哪里,居然绕到了通往邻市的公路。
那里是李年昕曾经待过的地方,在她搬家转学来到这里之前,她的人生是在那里开始生根发芽的。
夜幕完全降临后显得整条马路两侧的路灯犹如指引的火苗,照亮了回溯过去的路。
李年昕放下车窗将头伸出车窗外,感受刺骨的冷风吹拂自己的脸。飘逸的黑发随风舞动,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受此刻的放空。
今晚的夜空特别的干净,乌云遮住了月亮,星星成为了今晚夜空的主角。她正对着的方向的上空一颗白矮星,显得尤为突兀。
明明成了最亮的星星,但这最亮的光芒,却代表了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预兆。
她伸出手感受着冷风穿透自己指尖的触感,冰冰凉凉、带着点刺痛毛孔的痛感刺痛着她的心,却又让她感到无比轻松。
“谢君安,你知道吗?我真的是个胆小鬼,害怕到为了自己这一文不值的命,却成了一条生命的推手。”
“年昕,你不需要这么说自己。”
谢君安仍然专注的盯着前方的路,深夜的公路上几乎没有飞驰的车辆。
他借着空隙瞥了一眼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李年昕,握紧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
“你也听孟仪莹说了,田昕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我。你为什么不好奇不震惊?明明我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势要为田昕报仇雪恨”的架势。”
她脸上的讽刺与悲伤愈发浓厚,像是要将自己整个躯体都撕裂开,将全部的鲜血都染上纯白的布匹上,如可笑的小丑鼻尖上的那点红一样刺眼。
“可我居然是最后见过被害者一面的人,你不觉得很讽刺吗?我前面的那些矫揉做作的做派,你没有怀疑过嘲笑过?”
李年昕继续补充着,音量持续加大了筹码。她将身子收回到车内,抓住方向盘“停车吧,就在这附近!”
“呃!你疯了!这很危险的快撒手!马上就快到了,眼下去哪里停车。”谢君安被她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制止。
但李年昕紧抓方向盘的手依然纹丝不动,眼神坚定而冷静。
谢君安只得从命将车想办法停到了路边的草地上“好吧,我已经停好了,你下一步想做什么,我陪你……唔!”
李年昕不知何时已经跨过位置,将手支撑在谢君安的身侧贴上他的嘴唇。熟悉的山茶花味,混合着她嘴巴上的药膏味渗入自己的毛孔里。
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微弱的路灯照进来,映出他惊愕的神情和李年昕冷漠的神情。
他瞪大眼睛近距离注视着李年昕的眼睛,那双棕色调的瞳孔像是映衬着幽暗的水潭,将他一点点抽离拉入水中。
感应到李年昕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谢君安伸出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传递给她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感受到李年昕唇间的伤口再次流出了铁锈般的血腥味,谢君安将所有的温柔都化为了一个拥抱。
他紧紧地拥抱着李年昕那纤细的身躯,然后缓缓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
直到感觉到有冰冷的水滴落在自己的裤子上时,谢君安才惊觉李年昕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年昕,年年......\"
他凝视着眼前的人,只见那张冰冷而戏谑的面具终于开始破裂。
寒冷的风灌入其中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水,但却留下了一道道泛红的泪痕。
原本冷漠而平静的眼神此刻充满了慌张和沉重,仿佛那些深藏已久的伤痛再次被撕裂开来。
\"那么,现在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李年昕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似乎在质问他们两个人,同时也像是在质问自己。
谢君安环抱住她腰间的手更加用力,将她的头轻轻压向自己的胸口,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年昕,你现在是李年昕。年年的过去,只属于李年年。\"他低声安慰道,就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狗,试图让它安静下来。
李年昕静静地依靠在他心口,他的身上是和自己一样的沐浴露味道,带给自己莫名的安心感。
像是想到了什么,李年昕推开他的怀抱“不是说,要远离我一段时间,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谢君安像是被问到了什么秘密,神色有些尴尬慌张“我,我担心你又会出什么事。就一直没敢走远,在楼下的车里待着,想等到你睡着了再上去看你一眼。”
听到他的回答李年昕冷笑一声“谢大公子,你从我进浴室就一直注意楼下,早就看到傅堇臣的车了吧。所以才不敢走远,看见我下楼立马一直跟着。不过你躲加油站那段演技太烂了吧,傻子一样。”
李年昕故作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抓过随身的包包,掏出一支烟点燃发出微亮的光点,倒映在她深邃的眼眸里。
“你,你怎么知道?”谢君安像是被人偷窥到了自己的小心思,一下子更慌张了。
李年昕从容的吐出一个烟圈后,一字一板的说道:“因为那辆车是我给他选的。“
她吐了一口烟雾,继续补充“原本是给我的,只是我直接下飞机跑你这里住了用不上,傅堇臣拿去当自己的坐骑了。”
“那你为什么选择回来之后直接找我,还是在那种地方。”谢君安终于提出来自己一直疑惑不解的问题。
李年昕继续抽着烟,烟雾缭绕在她眼前,像是为她蒙上了一层面纱,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她侧着头看向谢君安“你不好奇傅堇臣要带我去哪吗?那里是我为来到这里的自由付出的代价,是我在他身边的作用。”
“什么意思?”
“呵,你不是想看Jenny的身份代表着什么,又是我付出什么代价换来的?”李年昕的脸上再次换上戏谑的表情。
她把还剩半截的烟揉进手心里捏灭,丝毫不在意被火星灼伤到。随手将熄灭的烟头扔进旁边的烟灰缸里,看着留在手心里的黑灰点。
“就如你在会所所见到的那样,我替他所做的事就是成为鱼饵,替他去钓鱼。”最后几个字她故意用轻佻的语气吐出,多了几分讥讽的调情语调。
谢君安的眉头紧蹙盯着眼前像是在将自己完全全盘托出,却又死抓着最后一丝傲气的李年昕。
他并不纠结于李年昕的过往,他只是气自己失去的八年里,竟然如此懦弱,不敢面对被周围强迫的现实,只能将自己完全扔在堕落的泥潭里,任由自己发烂、腐朽,以此来惩罚自己。
他本想借着这次机会,将自己为何堕落的过往讲给李年昕听,但当听到她的自述时,他却突然觉得自己那点所谓的痛苦和矫情,简直无法与她相比。
“所以那天,你是故意出现在会所的吗?因为你早就知道......我的‘名声在外’。”他像是做好思想斗争后,终于放弃挣扎,自嘲着说出最后半句话。
李年昕缓缓垂下眼眸,前额的碎发盖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心思,也让她无法看清前方的路。
“是,我知道你过去的腐烂,无能的幼稚,用发烂来获取片刻的欢愉。”
她幽幽地说着,声音平静而冷漠,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她的左手不自觉地撕裂开右手拇指的倒刺,鲜红的血珠渐渐涌出,滴落在她的红裙上,瞬间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