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从来不是什么温柔的东西，就算存在于前魔尊的身体，身体主人失去管控的能力之后也绝不会自己选择安静的消失。
“方圆百里都没有查探到痕迹。”
“难道我那徒儿还真的有这样大的本事？”一直没有真正相信过外界流言千江月陷入了思考。
即使不合时宜，她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我的眼光难道就这么好，第一次收徒就能收到一位旷世奇才……？”
听到这话的掌门肉眼可见的呆愣了一下。
他似乎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但顺着话语的意思一次次联想，却也始终没有发现真正不对劲的地方。
“师兄？”注意到他眼神的千江月很是疑惑，询问道：“你这样看着我，是想起来了什么吗？”
容昭也将目光转向了他。
心里的那点违和感转瞬即逝。
“不，没什么问题，”掌门颔首，严肃的眸子微微眯起，“还是继续搜集魔界的风向吧，若是‘婚礼’是真，我们也必须做好走一趟的准备了。”
“……”
“你就这么确定他们能保持理智？”
同一时间，陵游也提起了同样的话题，“那可是天道的插手……”
“深渊不也是天道的一部分么？”没道理东家可以西家就不行。
“月离宗掌门应允我的诺言是不会被篡改遗忘的，”繁宁的口吻十分轻松，“式微的天道绝没有全盛时期的本事，能让我活到现在便已经是它无能的最好印证。”
繁宁说到这里，脑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眼睛。
迫切，冷淡，时刻像是处在世间之外。
“有些变化，已经出现了，”她翻了翻秦明筝如期送来的消息，对方现在还能保持一定的清醒，完全就是靠着她们长久的契约，繁宁从中取出一份，并不意外的发现，上面本该存在的一个名字完全的消失不见了。
“江别鹤……”
“怎么了？”在她语气中察觉端倪的陵游皱了皱眉，同样看向写满了字的纸张，随后像是意识到异样一样，惊愕的睁大了眼。
“她……消失了？”
“这才是最开始，”繁宁压下了嘴角，目光越过信纸对上另一张并不存在于此处的脸，冷淡道：“人们会忘记她的过往，之后便是记不住她的脸……直到这个人所有的存在都被彻底抹除。”
“这是契约之外的部分——而其中，已经沉沦的人不会发现异样。”
“这太可怕了，”陵游按住繁宁垂在桌面下的手，听到这样猜测的一瞬间，他第一个想起的，便是另一种意义上已经被天道盯上了的繁宁。
“你也会变成这样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连记忆都被夺走，连存在都被抹杀——
“不必害怕，”繁宁拍了拍他的手，像是安抚一样的勾起柔软的笑意，“我可是无所不能的繁宁。”
“……”
“你没有否认，”陵游这时候却变得极为不好糊弄起来，他直勾勾的盯着繁宁毫不躲闪的眼睛，神情和每一次都不一样，“我不想忘记你，也不能忘记你。”
那和直接在心上挖走了一块有什么区别？
难道要他此后都怀揣着犹疑去寻找一个没有任何痕迹的影子吗？
遗忘只是遗忘，它带走不了真实的情感。
“我不该纵容你的，”陵游咬着牙，第一次怨恨起了自己对繁宁的听从来，“如果我没有让你带走体内的天道之力……”
“那我们都没有未来。”
“宁愿一起消失也不想忘记我么？”繁宁压住了他还想说些什么的嘴唇，叹了口气，“很动人的情话，但是逃避是没有用的。”
“……”
“你会丢下我么？”陵游看着她。
对于之后一定会发生的某些事，隐瞒欺骗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没有必要。
“我向你承诺，你害怕的事是一定不会发生的。”
“我会成为最后的赢家，”繁宁用和陵游相似的认真语气，不同的是，她更加笃定，像是已经透过一地泥沼看向了更加清明的未来，“记忆也好，过去也好……都是由赢家书写的。”
陵游笑了，像是冰雪初融，为了一句尚且未等到任何认证的话而笑了起来。
——
江别鹤的消失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而她再一次出现在繁宁面前的时候，身上也彻底失去了故人的影子。
婚礼前夕，两人隔着一张敞开的门相互对视，但就算只有一个照面，繁宁也清楚的知道，这具身体里不再是自己熟悉的灵魂了。
“师妹，好久不见。”
“你还是不要用这样的称呼叫我了，”繁宁哼笑着，眼里毫无温度，“你不是她，再怎么模仿，也诱骗不到我的。”
“看起来你对她还有些真感情，”对方闻言只是一笑，嘴角的弧度不偏不倚，像是完全将繁宁脸上的表情复制粘贴一样，“很遗憾，你不会再见到她了。”
繁宁没有就这个话题接下去，而是稍稍抬起眼，语气冰冷地说：“不要说些没有根据的话，这对我们接下来的交谈毫无意义。”
“……我以为你不会想要和我这张脸同处一室。”
“区区天道也想妄自揣测我的心思？”
“你倒是真敢说啊。”
真实的天道化身消散了嘴角的弧度，她忽而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无端的开口质问：“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
“一个从来没有过去留存的人——是怎么站在我面前，说出这样大话的。”
“你明日就会知道的，”被点破了自身的诡异之处，繁宁脸上也依然云淡风轻，甚至还有空闲去戳一戳时不时掉线的系统，在又一次没有得到回答后，轻车熟路的留下了一段来自宿主的“投诉信息”。
“你已经看见自己的结局了么？”
天道化身停下了脚步，站在与繁宁一步之遥的位置，身上的气势陡然冷冽起来。
“是的，我看见了，”繁宁勾勾唇角，坦坦荡荡的站在此世规则面前，不曾有半分怯懦，“那可是一个令人欢喜的美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