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停了。”
跟在她身后的刘医正突然开口。
萧芸棠抬头看向天空,云层依旧十分厚重,看不清东西,但她扬起的脸颊,似乎并没有感受到雨水的拍打。
“真的,停了。”
雨终于停了,但众人无暇狂欢,加固河堤的工作不能停,他们只能继续埋头苦干,一直到了傍晚,洪水渐渐变缓,堤坝上的两个缺口才算堵住。
村民跟士兵们已经累的筋疲力尽,顾不得泥泞,直接便在坝上瘫倒着休息。
太子却不能停下脚步,他带着工部的几位官员,沿着河堤,仔仔细细地勘察着。
有治水经验的工部尚书抹了一把脸,疲惫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丝庆幸之色。
“殿下,雨停了,堤坝暂时稳住了,我们只要继续加固,不断地巡查补漏,再坚持几日,挺过这个汛期就好了。”
“好,一定要落实到位,不能再出现缺口的情况了。”
“是。”
工部几位官员一致应下。
工部尚书看向太子,“殿下,您已经亲力亲为了一整日,胳膊还伤着呢,若是陛下看到您如今的模样,还不知道要如何心痛呢!
剩下的便交给微臣等,您快去休息休息吧。”
太子回头望了一眼,萧芸棠正提着一个木桶,艰难地从营地往这边走。
他擦了一把脸上的脏污,回头对着工部尚书点点头,“那孤先回营地看看。”
工部官员们赶紧给太子和叶长风让出一条路来。
太子紧着几步上了堤坝,“棠儿。”
萧芸棠正把桶里加了驱寒药材的红糖姜茶分给村民跟士兵们,回头便见到了太子跟叶长风。
“太子哥哥,长风哥哥,你们两个都没受伤吧。”
太子走上前,接过萧芸棠递过来的碗,扬起脖子,一饮而尽,暖意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红糖姜茶?嘶,味道不错,辛苦你了,棠儿。”
萧芸棠摇摇头,盯着他胳膊上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绷带。
在她的印象里,太子萧奕瑾温润如玉、举止从容,一举一动都彰显着皇室的最规范、最雍容的气度。
可如今,他身上沾满了泥泞,头发也被雨水打湿,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除了这张长相出众的脸,跟地上躺着的村民与士兵也一般无二。
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却让萧芸棠觉得,这么多年,只有此刻的太子,才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她轻笑了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虽然已经晕湿,但还算是干净的帕子来。
“给,太子哥哥快擦擦脸吧,”
换了一身衣衫,太子将背靠在椅子上,坐的稍稍不是那么直,却让发疼发酸的脊背放松了一些。
他任由刘太医处理着自己左胳膊那处,已经被泡的发涨泛白的伤口。
右手抬起,捏了捏眉心,“这么说,四皇子跟陆世子那边仍旧没有消息?”
“太子殿下恕罪,前面的道路尽被洪水冲毁,水流湍急,根本无法通行,我等从山间上绕了远路,直至午时才终于绕回原先的营地那里,但已经不见四皇子跟陆世子的踪影了。”
侍卫低下头,不敢去看太子此刻的神色。
“那就找船!”
太子沉声下令,“时间不等人,已经将近一天的时间了,不能再耽搁。”
听到侍卫说遍寻不到两人踪影,萧芸棠的心揪成了一块儿,她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此刻也没了主意。
太子刚想安慰她,便听得外面突然“轰”地一声闷响,却不像是雷声。
“遭了!”
帐篷内的几人迅速起身,往外奔去,却见得坝上的人好模好样地聚在一起,往上游眺望,均是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再看眼前的洪水,依旧是汹涌咆哮的狰狞样子,却被堤坝给牢牢困住了。
“不是上游决堤。”
几人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许是打雷了?”
“不对,刚刚似有地动之感啊。”
见无事发生,士兵跟村民们放下提到嗓子眼儿里的心脏,忍不住小声讨论开。
谁也说不清,刚刚那声疑似洪水突然倾泻,特别像决堤时的闷响声,究竟是什么。
两个时辰前。
萧奕淮跟陆云起带着随行侍卫刚刚完成了一个简易制作的结实木筏。
他们此前没来得及撤离,被困营地,眼见着水位不断攀升,等不及救援,只好冒险游水到了河堤附近的一处树木繁茂的山头。
他们用随身携带的刀剑砍断树枝,然后用藤蔓将树枝绑在一起,制作了一个简易又结实的木筏。
眼见天公作美,雨竟然停了,洪水也有渐缓之势,他们便想要尝试着上木筏,顺流而下,与下方的部队汇合。
正要行动,探路回来的侍卫却突然有了新的发现,他指向不远处,“殿下,世子,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远处的山林中,有一股汹涌的水流正从山坡上不断地倾泻而下,以倾倒之势汇入河中。
原来,连日的暴雨使得山上的积水过多,形成了一个新的泄洪口,洪水顺着山坡冲下来,加剧了河堤的压力。
“下游的河堤是最后一道屏障,怕是承受不住如此大的泄洪量。”
萧奕淮挥手,让众人从木筏上下来,“如果能将那股水流引开,定能缓解河堤的压力。”
众人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没有丝毫怨言,十几人的小队立刻行动起来,将木筏收好,他们转身沿着山坡向上攀爬。
洪水冲毁了山间原本的小路,断木横生,他们只能在泥泞中艰难前行。
来到了山顶,纵览山貌,他们才发现,此间山林竟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山谷,雨水便是在此处积蓄,又倾泻而下的。
“只能在这里挖一条水渠,改变水流方向,将水流引向山谷,让洪水顺着山谷流走,才能减轻河堤那边的压力。”
有了方案,众人便立刻动手,萧奕淮带着几个人用树枝和石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水坝保证队伍安全。
陆云起则带人开始挖掘水渠。
伴着洪水的汹涌声,十几人的小队凭着简陋的工具,每挖一寸土地都异常艰难,但没有人退缩。
萧奕淮和陆云起更是带头冲锋,双手被树枝划破,脸上身上沾满了泥泞,但他们毫不在意,拼力挖掘。
苦干了两个时辰,一条简易的水渠才逐渐成型。
挑开堤坝的瞬间,积蓄多时的洪水“轰”地一声顺着坡度,倾泻而下,汇入山林。
“成了!”
见到洪水成功被分流,众人兴奋地惊呼,不等激动地跳起庆祝,纷纷腿一软,累的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