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眼睛一瞬间汇聚。
“他就是橘政宗。”路明非心里想道。
他就是源稚生、源稚女和上杉绘梨衣的“父亲”,他就是日本黑道蛇岐八家的主人。他看上去像是那种日本老式电影里的刀客,他穿着深色的和服,头发束过脑后,他的眼睛像是抖落风雪的松柏,风霜和挺拔都在他的眉眼之间。
他也看见了路明非。他没有显露出惊讶或是好奇,只是微微地向他点了点头。
两人交汇的眼神散去。此时,某种古老的龙文也开始慢慢散去,拍卖场中的混血种一个个恢复了他们的瞳色。
“龙文。”苏恩熙也马上明白了那是什么。
“这能卖出好价钱。”苏恩熙说。
这套青铜编钟的起拍价是五十万美金。但它很快水涨船高,对这套编钟展露出兴趣的买家远远超过了那个青铜兽首。拍卖价很快来到了五百万美金。
“它上面刻印的是龙文。拥有龙族印痕的就已经不能被简单地称作是‘古董’了,会有买家希望从这里挖掘到新的龙族秘密。还有一些人可能会拿他炼制新的炼金术。”
苏恩熙跟路明非说话的时间,这套编钟的拍卖价已经到了七百万美金。
路明非看着台上的那套编钟。他绝对在哪里看到过这套编钟,就是在那座青铜城里,跨越时间和钟声,它们曾经像是海潮一般响起。
这绝对是那座青铜城的遗物。
路明非原来还奇怪,为什么消失的太刀妒忌会突然出现,还是出现在布鲁克林。现在看起来,太刀妒忌根本不是孤品,它就像是从古墓里挖掘出来的珍宝,它是随着那座青铜城里的遗物一起被挖掘的。
“八百。”路明非随手举了一个数。在知道这编钟的来历之后,他更自然地举起了牌子。原来他举牌是为了让自己融入人群,好让自己看上去像是斟酌价码的买家。但现在他真的萌生了一点把这编钟也带回家的想法,反正在计划里,有一部分金额本来也是要他用来这么挥霍的。
“一千两百万!”
突然有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突然间把价码拉高到了四位数。此时,拍卖场中的混血种有些小骚乱,他们朝那举牌人投去了异样的目光。但最终,只见有人掏着牌犹犹豫豫,却不见有人加码。一千两百万的青铜编钟尘埃落定。
举牌人是克劳狄乌斯。克劳狄乌斯·加图索。
如果从财富上来说,他可能是全场所有人里最富有的。加图索家族三分之二的经济命脉掌控在他手里。他用的也是和刚才的橘政宗一样的打法,突然之间拔高报价,让所有的竞争者掂量掂量自己的成色。其它人的财富在他们眼里可能只不过是手上的两散零花钱。
敲钟三次,尘埃落定。克劳狄乌斯趾高气昂,吹胡子瞪眼,连带着他铜钱般方圆的脸蛋也红润了不少。
“不用过多地关注他,他不是你牌桌上的对手。”这时,苏恩熙对他说。
对,他知道,克劳狄乌斯不是他真正的对手。这个加图索家族中被称为“暴躁的猪”的克劳狄乌斯的座位次只有“9”。他可能是全场最富有的人,但他的座位次还不如出差打工的大学生路明非。
他只能排在第九,一是因为他的血统,二是因为他在加图索家族的“地位”。苏恩熙曾经告诉过他,不要把秘党的家族当成是一个家庭,而要把他们想象成是一个公司。对于加图索这个公司来说,克劳狄乌斯的角色就是个职业经理人,他甚至可能都不是一个股东。
恺撒也不是这个公司的执政董事,他只是那个风雨飘扬刚接任家族企业的儿子。股东会里人人心怀鬼胎,恺撒接任的时候这些老家伙就在心里想着怎么把他干掉。
恺撒在家族里的对手就是他今天在拍卖场上的对手。他真正的对手都还藏着,一两件青铜器根本不足以让他们举牌,比如那个握着“1”号牌,从始至终没有抬过一眼的——安敦尼·加图索。
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卢修斯·加图索的炼金术老师。
接下来的拍卖场,青铜器和古文物交替上场。
路明非盯着拍卖场上的每一件物品,从青铜器中的食器、酒器一直到礼器与奉器,每一件青铜器他都好像在那座青铜城中见过。
交杂的龙文间歇性地漫散,路明非意识到他对龙文的感知力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的混血种,他的意识完全可以随时剥离。他甚至跟苏恩熙对了一下账,他发现他苏恩熙的感知是片段式、如迷雾一般,但他好像正站在两千年前的古国。
在漫长的拍卖的交错中,路明非拍下了两件藏品。
第一件是青铜斧钺,他对这把斧钺展开了猛烈的攻势,远超过任何一件。这也是他和苏恩熙提前制定的战略里的一部分,他需要对他的喜好做出强烈的表达,他需要让全场所有人知道,他来到这里,要的只有一种东西,那就是“武器”。
不是所有的混血种都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因为秘党的使命不是屠龙,或许千年之前还是,但现在绝对不是。他们习惯了躺在龙血的功劳簿上享乐,龙血和血统的传承让他们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普通人一生都不可能拿到的东西。
谁愿意在鲜血和龙血中用性命去跟“龙”这种古老的种族搏斗?只有疯子和野心家。卡塞尔学院是疯子,因为他们的校长是个疯子。秘党中也还有一些野心家,但更多的是纸醉金迷的人,像是克劳狄乌斯和斯图·李,一件屠龙的武器?那远远没有黄金和石油来得重要。
他代表的是卡塞尔学院,他就是疯子。苏恩熙跟他说,拍卖场就是战场,你比所有人都疯,你就是希尔伯特·让·昂热。
这个拍卖场里的所有人,见到希尔伯特的第一眼,他的内心一定是仰视。你得让他们仰视你,李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