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欣雅的手指在基因药剂表面轻叩两下，黑色微粒组成的虎头阵列突然倒映在车窗玻璃上。
夏鹿杰注意到那些微粒正在同步复制机械警卫胸口的编号，匕首尖端微微震颤着切开螺旋状的冷雾。
“因为李大虎的机械战犬需要定期更换人造脊髓。”她将药剂重新封存时，冷藏柜内壁突然结出冰晶状的数据图谱，“云城每个月向虎王基地输送两百具新鲜脊椎，都是领主府特批的‘损耗配额’。”
蒸汽管道的轰鸣声骤然增强，三辆锈迹斑斑的运输车从立交桥底钻出。
夏鹿杰的虹膜扫描仪捕捉到车斗里蜷缩的人形生物——那些包裹着防辐射膜的躯体胸骨处都嵌着荧光闪烁的条形码，像极了远处劳工肋间的黑色芯片。
当车队碾过某段塌陷的柏油路面时，夏鹿杰的战术目镜突然弹出立体投影。
他转动匕首让振金镀层折射暮色，看着云城错落的建筑群在刀锋上分解成无数结构弱点：“改制后的虎王基地，必须废除这种活体零件供应链。”
“您要砍断的可不只是几根脊髓。”齐欣雅锁骨处的虎头纹身突然渗出淡金色液体，在防护服表面形成微型云城地图。
她指尖划过中央行政区的立体投影，某个标注着“救世军第三仓库”的红点突然爆开血雾状的加密数据流。
装甲车突然急刹，车载人工智能发出尖锐的警报。
夏鹿杰按住震动不休的冷藏柜，透过防弹玻璃看到三十米外的奇景——七层高的筒子楼外墙爬满蛛网状的合金支架，每根横梁都吊着装有脉冲步枪的自动哨塔。
背着燃料罐的孩童正在楼顶追逐，他们手腕上的生物电池指示灯与哨塔的充能装置保持着诡异同步。
“那是黑市商人何老板的产业。”齐欣雅调出全息档案，某个镶满义眼的胖子正对着镜头啃食烤蜥蜴，“他用改装后的儿童手环收集哨塔溢出的电能，每充满二十组生物电池就能换半斤合成肉。”
车队重新启动时，夏鹿杰注意到路面裂缝里渗出的黏液。
这些泛着荧光的胶状物正在吞噬沿途的金属残骸，每隔十米就有戴着呼吸面罩的劳工往裂缝中倾倒深褐色粉末。
当某包粉末不慎洒落，最近的劳工突然抽搐着跪倒在地——他后颈处植入的惩戒芯片迸射出蓝紫色电弧，直到把黏液灼烧成冒着热气的硬块。
“救世军的生物黏合工程。”齐欣雅将某个加密频段的监控画面投射在车窗上，“这些变异菌群本该修复地下管道，但齐勋克扣了三分之二的抑制剂......”她的解说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车载冰箱里滚落的罐头撞在夏鹿杰军靴上，标签显示这是虎王基地特供的有机食品。
当车队拐入中央大道时，夏鹿杰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的重生记忆里从未出现过如此矛盾的景象——左侧是挂着“人道主义救助站”霓虹灯牌的巨型帐篷，右侧却是用铁丝网围成的露天格斗场。
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浑身刺青的拳手在同一个排污口倾倒医疗垃圾与骨渣，某种改装过的无人机正在上空盘旋，舱门交替喷洒消毒雾气和神经兴奋剂。
“注意那些红色雨篷。”齐欣雅突然压低声音。
她的生物芯片在提及某个关键词时自动触发声波干扰装置，车载收音机里顿时充满刺耳的杂音。
夏鹿杰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看见十八个印着虎头标志的集装箱堆在露天仓库边缘，穿防化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往箱体喷涂“赈灾物资”字样，但他们腰间鼓起的枪套轮廓分明是虎王亲卫队的制式武器。
暮色渐浓时，辐射云在螺旋状气流的撕扯下露出血红色的天光。
夏鹿杰的战术腰带突然发出蜂鸣，内置的盖革计数器数值开始剧烈波动。
他正要调出辐射分布图，整支车队却毫无征兆地同时开启内循环系统——这个动作引发的连锁反应令人心惊，沿途所有店铺的金属卷帘门都在三秒内重重落下，某个抱着婴儿的妇人慌忙将奶瓶塞进便携式铅盒，就连街边兜售电子烟的侏儒商贩都瞬间套上了三层防护面罩。
当领头的装甲车驶过最后一道安检闸门时，夏鹿杰突然按住齐欣雅正要关闭全息地图的手。
他的匕首尖端点在某个闪烁的橙黄色区域，那里显示着十七个不同势力的徽章正在百米范围内移动：“救世军的物资分配中心......为什么需要吴承骏的虎王亲卫队提供安保？”
齐欣雅锁骨处的虎头纹身突然渗出血珠，在防护服上晕染出模糊的警告标识。
她尚未开口，车载通讯器突然传出变调的电子音：“请贵宾关闭所有光学设备，前方进入领主府光学管制区。”
夏鹿杰最后瞥见的画面，是十二架悬浮探照灯割裂夜空的惨白光柱。
那些光斑扫过建筑外墙时，大量本不该存在的阴影轮廓在墙体表面浮现——有挂着铁链的升降梯在不存在的高层之间移动，也有全副武装的隐形巡逻队踩着空气走向根本不存在的廊桥。
当某束光线擦过路边乞丐的破碗时，碗底突然浮现出与劳工体内芯片同频的加密波纹。
防弹玻璃自动进入遮光模式的瞬间，夏鹿杰的指尖拂过匕首柄部的记忆金属。
那些在重生前就刻进骨血里的末世生存法则正在发出预警，他清晰地嗅到某种比辐射尘更危险的气息——那是无数被精密伪装的腐烂规则，正在这座钢铁森林的阴影里悄然滋长。
防护面罩自动缩进领口的瞬间，夏鹿杰的视网膜残留着光学管制区最后的诡谲阴影。
他推开车门时，军靴碾碎了某种附着在沥青路面的荧光菌丝，那些破碎的孢子在夜风中蒸腾成淡青色烟雾，将市政厅广场的探照灯晕染出病态光晕。
“欢迎莅临云城。”齐勋的嗓音裹着蜂蜜般的黏稠感从浮雕立柱后传来。
这位救世军总财务长穿着剪裁考究的银灰色制服，胸章上六十四面体晶石随着步伐折射出不同派系的徽记，“夏长官的气色比卫星影像里还要精神。”
夏鹿杰的匕首在指尖转出半轮冷月，故意让刀背折射对方胸前不断变幻的徽章光影：“齐总长把全息投影仪缝进勋章的技术，倒是比半年前更精进了。”
十米开外的喷泉池突然掀起异动。
吴承骏踹开蜷缩在池底拾荒的老者，锃亮的军靴踏碎水面倒映的霓虹。
他披着虎纹镶边的战术披风，嵌在机械义眼中的红外射线在夏鹿杰心脏位置烙下红点：“听说从北城废墟里刨出三百吨振金矿，夏长官的运输队上周刚被变异狼群啃穿装甲。”
空气骤然凝固。
喷泉池底的老者咳嗽声撕开寂静，带着辐射灼伤的右手正悄悄伸向漂浮的合成面包包装袋。
齐欣雅生物芯片发出的高频声波将包装袋震成齑粉，却没能阻止吴承骏的机械义眼持续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
“吴指挥官的消息比我的侦察无人机还快三小时。”夏鹿杰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惊飞了栖息在市政厅穹顶的铁羽乌鸦。
那些变异生物扑棱翅膀掀起的风中，混杂着远处黑市飘来的合成肾上腺素气味，“不如猜猜看，此刻有多少支狙击枪的准星正跟着你睫毛颤抖的频率在调整？”
齐勋皮鞋跟轻磕地面的声响如同发令枪，十二名捧着全息迎宾屏的侍从立刻从廊柱阴影里鱼贯而出。
他们手中悬浮的电子横幅闪烁着“共建和谐云城”的字样，但夏鹿杰的战术目镜透视到横幅框架里藏着微型脉冲发射器。
“领主准备了月光苔藓萃取的接风酒。”齐勋抚平制服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这个动作让喷泉池周边的景观灯突然切换成暖色调。
夏鹿杰注意到池底的老者被突然增强的电流击昏，而两名穿环卫制服的人正用电磁镊子夹走他后颈脱落的惩戒芯片。
穿过市政厅旋转门时，夏鹿杰的匕首柄部突然传来高频震动。
他借着整理战术腰带的动作瞥向刃面，发现振金镀层上倒映着穹顶壁画——那些歌颂救世军的彩绘天使眼窝处，全都被改装成三百六十度监控探头。
“听说夏长官在虎王基地推行器官克隆替代法案？”齐勋在安检闸门前驻足，袖口伸出的扫描仪却对准吴承骏腰间鼓起的枪套，“云城下个月要举办第七届再生医学博览会，您看......”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割裂。
夏鹿杰的瞳孔微微收缩，看着自己军靴底沾染的荧光菌丝正在检疫仪器的蓝光下疯狂增殖。
这些扭动的菌丝转眼间爬满整个检测舱，在钢化玻璃表面拼凑出虎头图腾的轮廓。
“旧时代的狂犬疫苗对变异病毒也有中和作用。”吴承骏突然拔出配枪，子弹穿透检测舱的轰鸣声中，他吹散枪口硝烟的样子像极了在擦拭古董瓷器，“就像夏长官用十九世纪的格斗术，打爆了去年叛乱的动力装甲兵团。”
夏鹿杰的指尖拂过被子弹擦热的匕首，任由飞溅的菌丝黏液在振金刃面腐蚀出焦痕。
他望着检测舱里逐渐碳化的虎头图腾，突然将匕首抛向半空。
旋转的利刃精准切断隐藏在吊灯里的四台微型无人机，那些坠落的机械残骸尚未触地，就被齐欣雅袖中射出的溶解液化作青烟。
“好刀法。”齐勋鼓掌时，镶嵌在戒指里的数据芯片突然投影出宴厅全貌。
悬浮餐台上摆放的合成肉制品刻意雕琢成末世前的牛排造型，但夏鹿杰重生前的记忆告诉他，这些食材原料来自地下七层的变异蚯蚓养殖场。
当吴承骏的军靴第三次碾过侍应生拖拽食材的轨道车时，夏鹿杰突然伸手按住少年搬运工颤抖的肩膀。
他借着扶正货箱的动作，将微型追踪器粘在对方领口：“虎王基地上个月回收了七十吨可食用真菌，或许能改善云城的......”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战术目镜边缘闪过红光，透过落地窗看到对面大厦的霓虹灯牌突然熄灭，五秒钟后又亮起拼错的“人道主义”字样。
更远处的天台上，三名背着燃料罐的孩童正用生物电池给自动哨塔供电，他们手腕上的LEd指示灯与宴厅水晶吊灯的闪烁频率完全同步。
“夏长官对云城的慈善事业感兴趣？”齐勋递来的高脚杯里，墨绿色液体正在腐蚀杯壁镌刻的防伪编码，“那些改造孤儿院每年能培养五百名顶级机修工......”
玻璃碎裂声打断了他的话语。
吴承骏捏爆酒杯的动作让侍从们僵在原地，暗红酒液顺着他的机械义肢缝隙滴落，在地毯上烫出带着焦糊味的圆斑：“要论培养人才，虎王亲卫队的斗兽场里活过三个月的崽子，比这些温室花朵强十倍。”
夏鹿杰的匕首突然发出蜂鸣，刃面映出宴厅角落某个侍应生耳后的虎头刺青。
当他转动刀锋调整反射角度时，发现十八名侍从的后颈都隐约浮现条形码荧光——和立交桥下运输车里的人形生物胸口的编码制式完全相同。
月光苔藓酒在喉间灼烧出诡异的清凉感时，夏鹿杰的舌尖尝到了熟悉的辐射尘味道。
他望着宴厅穹顶缓缓降下的全息星图，那些被标注为“已收复”的城区坐标，与他重生前记忆中尸横遍野的坟场完全重叠。
当吴承骏的配枪再次擦过他的战术腰带，某个沉睡在基因深处的战斗本能突然苏醒——就像七个月前用钢筋刺穿变异巨蜥眼球时的颤栗感。
齐勋展示的物资分配全息图在此时爆开璀璨烟花，伪装成数据流的加密信息却顺着夏鹿杰匕首的振金镀层钻进战术目镜。
在那些破碎的代码深处，他窥见齐欣雅锁骨纹身渗出的血珠正在云端同步复制，而领主府地下十七层的监控画面里，数百具嵌着荧光编码的躯体正被机械臂抽取着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