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鹿杰那句没头没尾的“我们是不是该……”卡在喉咙里,气氛因为他刚才下意识舔舐韩潇伤口的动作,变得有那么一丢丢尴尬。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丝铁锈般的血腥味儿,混杂着古老石室特有的、那种带着点潮湿的尘土气息。
韩潇没有立刻接话,她那双清亮的眸子已经完全被圆盘中央那个玩意儿给吸住了——心源瓮。
那东西约莫半人高,通体呈现一种深邃得如同午夜天空般的墨黑色,材质非金非石,表面似乎有流光在缓缓游走,像是活物一般在呼吸。
瓮口紧闭,却隐隐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心脏搏动般的能量韵律从中透出,压抑而强大,让周遭的光线都显得有些扭曲。
夏鹿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头也是一跳。
这玩意儿……绝对不简单。
刚才光顾着打架和处理伤口了,现在静下来仔细感受,才发现这心源瓮散发出的能量波动,简直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能量源都要来得纯粹和……危险。
就像是一头沉睡的洪荒巨兽,仅仅是逸散出来的气息,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
“这东西……”夏鹿杰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伤口处韩潇血液带来的暖流似乎还在体内窜动,给了他些许底气,“你知道这是什么?”
韩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沉重的能量压迫感给一同吸入肺腑再缓缓吐出。
她侧过脸,神色凝重得像是能拧出水来:“心源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就是整座镇煞塔的核心……或者说,是它的精神控制节点。”
“精神控制节点?”夏鹿杰眉头一挑,这个词儿他可不陌生。
在末世里,精神异能者虽然稀少,但每一个都拥有着超乎想象的可怕能力。
而一个能控制整座塔的“精神节点”……这简直就是个超级大宝贝啊!
他心里那点重生者的优越感和对力量的渴望,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没错,”韩潇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传说中,镇煞塔并非死物,它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灵’。而这心源瓮,就是驾驭这‘灵’的关键。瓮里面封印的,是一种极其恐怖的高浓度能量流体,据说……是某种远古生物的心核能量,或者是别的什么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通过特殊的精神力共鸣,理论上可以引动这股能量,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操控镇煞塔。”
她的解释清晰而条理分明,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着某种传承或者专门的了解。
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心源瓮:“但这也意味着,这东西极度危险。想要控制它,需要无比强大的精神力,而且……一个不慎,就可能被里面的能量反噬,精神崩溃,甚至……彻底湮灭。”
夏鹿杰听得是心潮澎湃,眼睛里几乎要冒出光来。
危险?
末世里什么不危险!
富贵险中求,力量更是如此!
他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念头:精神控制节点?
高能流体?
操控镇煞塔?
我的老天鹅啊!
这要是能搞定……不,不只是搞定眼前这个,要是能找到更大、更核心的心源瓮,把整座塔都变成自己的武器……那在末世里,岂不是横着走?
什么变异兽潮,什么敌对势力,一座能移动、能攻击、自带防御的超级堡垒,简直就是无敌!
“那……”夏鹿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和贪婪,“如果我们能控制它,比如说,找到一个更大的心源瓮,是不是就能……”
“你想都别想!”韩潇猛地打断了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夏鹿杰,我知道你胆子大,想法也多,但这不是开玩笑的!这心源瓮本身就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意志烙印和能量风暴,别说更大的,就眼前这个,都不是我们现在能碰的!”
她指着心源瓮,脸色有些发白:“你没感觉到吗?光是靠近,我们的精神力就在被它无形地牵引和压制。强行尝试控制,那跟自杀没什么区别!里面的能量一旦失控,别说操控镇煞塔了,我们两个,连同这整个石室,甚至更大范围,都可能瞬间化为乌有!”
韩潇的话如同冷水,试图浇灭夏鹿杰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火。
理智告诉他,韩潇说得对,这玩意儿透着一股子邪性,绝非善类。
他刚刚才受了重伤,状态不佳,贸然行动确实风险太大。
但是……
那可是镇煞塔啊!
是可能让他一步登天,获得无与伦比力量的契机!
重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改变命运,变得更强吗?
夏鹿杰的眼神闪烁不定,内心的天平在疯狂摇摆。
一边是韩潇严肃的警告和潜在的巨大危险,另一边是难以抗拒的力量诱惑和对未来的无限遐想。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墨黑色的心源瓮上,瓮身流转的光华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不断撩拨着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他仿佛能听到那瓮中沉睡的能量在低语,在呼唤,在承诺着无上的权柄。
“我们……总得试试吧?”夏鹿杰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万一……万一我能行呢?”
“没有万一!”韩潇急了,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夏鹿杰,你清醒一点!这不是游戏,会死人的!”
然而,夏鹿杰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心窍,或者说,他骨子里的冒险因子和对力量的执念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他轻轻拨开韩潇伸过来的手,动作算不上粗暴,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相信我,”他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韩潇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然后,在韩潇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夏鹿杰深吸一口气,猛地伸出右手,毅然决然地按在了那冰冷、光滑,却又仿佛蕴藏着火山般能量的心源瓮之上!
嗡——!
就在他手掌接触到瓮体的刹那,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大吸力猛然从心源瓮上传来!
那感觉,根本不像是能量交换,更像是……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个破了洞的容器,体内的能量,无论是刚刚恢复的气力,还是潜藏在细胞深处的异能本源,甚至是精神力,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疯狂地、贪婪地抽离!
“呃啊!”
夏鹿杰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一软,眼前瞬间发黑。
皮肤下的血管似乎都在干瘪下去,脸色在顷刻间变得如同死人般苍白。
那种被彻底掏空的感觉,比之前受的任何伤都要来得恐怖,仿佛灵魂都要被一并吸走!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手掌如同被强力胶粘在了瓮上,根本无法挣脱。
“夏鹿杰!”韩潇的尖叫声在空旷的石室中回荡,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快放手!快——!”
她想冲上去拉开他,可心源瓮周围散发出的无形力场却如同铜墙铁壁,将她狠狠地推拒开来。
夏鹿杰的意识在飞速模糊,身体的能量几乎被抽干,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某种无比庞大、无比混乱、无比冰冷的东西,正顺着他的手臂,沿着能量被抽走的轨迹,反向涌入……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一丝微弱的气音。
“糟……糕……”夏鹿杰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颗被丢进搅拌机里的草莓,被无情地碾碎、撕裂、重组。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精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大脑,冲垮他思维的堤坝,将他的意志淹没在一片混沌之中。
他觉得自己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却连呼吸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在这片混沌之中,他听到了一声冷笑。
那笑声仿佛来自远古,带着无尽的嘲讽和蔑视,在他脑海中回荡,震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那不是人类的笑声,更像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俯瞰蝼蚁般的戏谑。
然后,黑暗褪去。
夏鹿杰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他的身体还残留着被掏空后的虚弱感,但意识却出奇的清晰,甚至比之前还要敏锐几分。
他眨了眨眼,目光扫过周围,却猛地僵住了。
石室一片狼藉,碎石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味道。
而他……他的手,正紧紧地掐着韩潇的脖子!
韩潇的脸色涨红,双眼圆睁,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的双手无力地抓挠着夏鹿杰的手臂,却无法撼动分毫。
窒息的痛苦让她发出“嗬嗬”的喘息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夏鹿杰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他做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韩潇的身体软绵绵地滑落下去,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韩潇捂着脖子,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夏…夏鹿杰…你…你疯了?!”
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她怎么也想不到,夏鹿杰竟然会突然对她出手,而且下手如此狠辣,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夏鹿杰看着她,眼神复杂,心中充满了懊悔和茫然。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刚才的记忆一片空白,只有那一声来自黑暗中的冷笑,和此刻手上残留的、属于韩潇的体温,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夏鹿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掐韩潇的脖子,那感觉就像…就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了,身不由己。
“你…你竟然…咳咳…竟然…”韩潇指着夏鹿杰,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她一边咳嗽,一边警惕地向后退去,仿佛夏鹿杰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她既愤怒,又害怕,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她亲眼看到夏鹿杰被心源瓮吸干了能量,几乎变成了一具干尸。
她以为他死定了,可现在…他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拥有了如此可怕的力量!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鹿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身体充满了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
他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在微微震颤,仿佛在臣服于他。
这股力量…是从心源瓮里来的?
他努力回忆着刚才的经历,那股冲垮他意识的精神力…那不是单纯的能量,而更像是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包含着无数的知识、记忆、甚至是…某种意志。
那声冷笑…也是来自这股信息流?
“我…我好像…听到了一些东西…”夏鹿杰喃喃自语,眉头紧锁,仿佛在努力抓住什么。
韩潇警惕地看着他,她不知道夏鹿杰在说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夏鹿杰变了。
他变得…更加危险,更加难以捉摸。
“什么东西?”韩潇冷声问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夏鹿杰抬起头,看向韩潇,他想告诉她自己听到的冷笑,想告诉她那股庞大的信息流,想告诉她自己感觉到的…那来自远古的意志…
“我……”夏鹿杰刚开口,却突然停住了。
他看着韩潇,眼神复杂,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妙…
他转过身,看向那依旧散发着幽幽光芒的心源瓮,
“我们…走吧…”夏鹿杰低声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韩潇依旧警惕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夏鹿杰没有再解释,他迈步走向石室的出口,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韩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夏鹿杰看着韩潇那又惊又惧,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复杂眼神,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
他刚才真的差点……他奶奶的,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动的手!
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体里住了另外一个东西,一个冰冷、暴虐,视人命如草芥的玩意儿。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干涩得厉害。
“我…我刚才…”他想解释,想说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个很诡异的笑声,就在脑子里炸开,然后意识就断片儿了。
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蹩脚的借口。
“听到了什么?”韩潇扶着冰凉的石壁,挣扎着站起来,脖子上那圈刺目的红痕简直触目惊心。
她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死死地盯着夏鹿杰,眼神里的戒备几乎要凝成实质,“听到了让你下死手的命令吗?夏鹿杰,你告诉我,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心源瓮…它对你做了什么?!”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背叛和恐惧支配的愤怒。
她不傻,她亲眼看见夏鹿杰被吸成了人干,又莫名其妙地恢复过来,还变得如此…暴力。
这绝对不是简单的能量反噬能解释的。
夏鹿杰看着她脖子上的指痕,心头一抽,那残存的触感仿佛还在指尖灼烧。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的尘土味呛得他喉咙发痒。
“我真的…听到了一声冷笑,”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可信,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理由苍白无力,“就在我手按上去之后,感觉…有什么东西冲进我脑子里,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我醒过来,就已经……”
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表情有点扭曲,像是自己也无法理解刚才的状态:“那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挤’开了,控制了我的身体。”
韩潇冷笑一声,咳得更厉害了,眼泪混着汗水滑下来。
“控制?所以你现在是‘你’,还是那个‘东西’?”她往后又挪了一步,仿佛夏鹿杰身上带着什么致命的病毒,“夏鹿杰,我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我相信你不会再突然发疯掐死我的解释!”
“我…”夏鹿杰语塞。
他怎么解释?
他自己都一头雾水。
他能感觉到体内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澎湃、浩瀚,但也带着一种隐晦的、不属于他的冰冷意志。
那意志就像是潜伏在深海里的巨兽,大部分时间沉睡,但偶尔会睁开眼睛,投下冷漠的一瞥。
刚才掐住韩潇脖子的,恐怕就是那玩意儿短暂的苏醒。
他看着韩潇那写满了“我不信”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信任这玩意儿,一旦碎了,想拼起来可就难了。
他索性闭上了嘴,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像是有形的屏障。
石室里只剩下韩潇压抑的喘息声和咳嗽声,还有远处通道隐约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细碎爬行声,更添了几分阴森诡异。
韩潇咳了好一阵,才勉强缓过气来。
她靠着墙壁,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眼神却渐渐恢复了些许冷静,或者说是…认命般的决绝。
她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也不是互相猜忌的时候。
困在这个鬼地方,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往前走,找到出路,或者…找到他们此行的目标。
她瞥了一眼那依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心源瓮,眼神里充满了忌惮。
然后,她不再看夏鹿杰,拖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朝着之前他们进来的那个方向相反的、更深邃的通道走去。
她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倔强。
夏鹿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他知道韩潇还在害怕,还在怀疑,但她选择了继续前进。
这份韧性,让他有些佩服,也有些…愧疚。
他默默地跟了上去,刻意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他能感觉到韩潇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每走一步似乎都在忍受着脖颈处的疼痛和身体被能量冲击后的虚弱。
他想上前扶她一把,但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现在,任何靠近都可能被视为威胁。
通道幽深,光线比刚才的石室还要暗淡,只能依靠墙壁上镶嵌着的、发出微弱荧光的石头照明。
脚下的路凹凸不平,布满了碎石和不知名的粘稠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霉味、血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异香的味道,闻起来让人头晕脑胀。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一声,又一声,像是敲在人心头的鼓点。
夏鹿杰能清晰地听到韩潇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她偶尔因为疼痛而发出的细微抽气声。
他一边走,一边暗自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那股力量如同温顺的河流,在他经脉中缓缓流淌,滋养着他之前受损的身体,甚至连带着精神力都感觉敏锐了许多。
他能更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能量的流动,能听到更远处传来的细微声响,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墙壁深处似乎也蕴含着某种奇特的能量波动。
这力量…很诱人。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那声冷笑和失控的记忆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神经上。
他必须搞清楚这力量的来源,以及那个潜藏的意志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墙壁不再是粗糙的岩石,变得相对平整了一些,上面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刻痕。
韩潇的脚步慢了下来,她似乎被墙壁上的东西吸引了。
她走到一面刻痕相对清晰的墙壁前,停了下来,伸出手指,有些颤抖地、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古老的痕迹。
她的眉头紧锁,似乎在辨认着什么。
夏鹿杰也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墙壁上刻着一些奇特的符号,扭曲、抽象,既像是文字,又像是某种图案,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这些符号排列组合在一起,似乎构成了一幅复杂的图谱。
“这些…”韩潇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奇,她指着墙壁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后的夏鹿杰说,“你不觉得奇怪吗?它们不像是普通的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