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孝悌跟虞允文说的是:只能发粮草,不能发钱。当兵的有了钱,可能会揣着钱跑了。
虞允文自然明白这也很可能,但不发又容易引起当兵的不满,大敌当前,这个一定要处理好。他沉吟了一下,然后让时俊和张振先带人把粮草领了,吃顿饱饭,然后集合部队,他要讲话。
那些没了头领的游兵散勇,正好由王孝悌带的一百名军校学员来收编。接受整编就有饭吃,所以也很顺利。范龙也调来一些厢军的副职军官来充实军官队伍。王小弟一下子就有了两三千队伍,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只盼着王有志赶紧过来。
虞允文老领导很细心,他还专门发了一些腊肉,让做饭的时候一定要加上。虞相公虽然没学过心理学,但也知道人吃饱喝足,特别是摄入了一定的蛋白质,会有一种满足感。在饿了一段时间后,尤其如此。
当打着饱嗝的大兵们来到采石矶山寨前面的时候,就看到里面的厢军一队队开出来,盔甲整洁,队伍井然有序,精气神可比自己这些禁军强多了。
然后一声号炮,虞允文走了出来,站到山坡高处,左有时俊,右有张振,王孝悌站在他身后。虞允文大声说:“各位将士,本官是枢密副使,督视江淮军马府参谋军事,负责协助叶枢相抗敌。叶枢相突发疾病,不能前来,委托本官全权处理。”
那个时候没有扩音器,虞允文已经五十一岁了,声音不可能很大。按照当时的处理方法就是找一个大嗓门的人,重复演讲人的话。现在就由时俊来充当这个人肉扩音器。张振也想当扩音器,但他嗓门不如时俊大,只好作罢。
时俊得意地拿着个厢军提供的铁皮喇叭,运足丹田之气,大声喊道:“虞相公是枢密副使,钦差大人。枢密使叶义问相公把什么都全权委托给虞相公了。他什么事都能做主。”
那个逃跑不成的员外郎,戴罪立功,极力表现,这时候站在旁边卖力挥舞着“义问所至,如朕亲临”的大旗。
虞允文接着说:“我听说有人想逃跑,你们从淮西逃到和州,又从和州逃过江。若金军成功渡江,你们又能逃往哪里?没地方了!只能伸着脖子让金兵砍,要么就要全家当奴隶。
我军控制着大江,若凭藉长江天险,为何不能于死里求生?长江是最后的屏障,这时候不拼,还有机会吗?何况朝廷养兵三十年,粮饷从来也缺过。为什么诸位不能与敌血战以报效国家?”
他接着一回头,一指身边的几个大木箱子,王孝悌赶紧打开一个,捧出一把银子。虞允文指着银子说:“这是本官备下的赏钱。杀一个金兵,给十两银子。金兵来了,砍一刀给一百个铜钱,射一箭给五十个铜钱。
要是有人觉得本官没有这么多钱。王参政王财神就在后面,很快就到。他带着足够的钱,你们就是每人都杀十个金兵,他也给得起!”
虞允文又一指身后的王孝悌:“他就是王财神的小弟弟,代表王财神。”
王孝悌赶紧走上前来,他从来没对着这么多人讲话过,不由得有点口干手抖,心里一个劲对自己说“你是在演戏,你是在演戏”。这是王有志教他的法子,别说觉得自己在演戏后,倒没那么紧张了。
他拱手做了个罗圈揖,然后大声喊道:“我大哥说了,一切都由虞相公作主。虞相公说给多少赏钱,我大哥都认,打了胜仗还会加倍!”
下面哄然叫好。虞相公说得对啊,跟着王权一路逃跑,确实很丢人。长江是最后的屏障,让金兵过了江,也确实没地方跑了。难道真的全家都当奴隶?金兵没人性,落他们手里还有好?
官家虽然有时候比较混,但确实对当兵的还不错,粮饷从来不短缺。王财神出名的有钱和仗义,他要过来肯定会奖励作战积极的。当初跟着他平简明会的,都发了小财。
后退没有路了,依靠长江天险拼一把,说不定就能挡住金兵,更何况还有这么多赏钱,干了!
王孝悌见当兵的情绪起来了,不失时机地振臂高喊:“保卫家小!保卫家园!不当鼠辈!”他记得王有志每次到工厂矿山,讲一通后,都带着大家喊口号,很能鼓舞人心。
果然他一喊,下面很多人也都跟着喊。情绪越来越热烈,喊口号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矜持的虞相公也跟着挥拳喊了起来。南岸的宋军溃兵,就这样被虞允文稳住,收编了起来。
再说北岸的完颜亮。他发现金兵大部分担心打不过王有志这个下凡的财神,喜欢更宽厚的寿星下凡的完颜雍,害怕自己这个天杀星下凡。于是就心生一计。
他就派人到处讲,不论财神还是寿星都打不过天杀星。财神虽然可以请别的神仙帮忙打仗,但打别人行,打天杀星不行。别的神仙也都惹不起天杀星,也打不过,所以不会来的。
天杀星是专门打仗杀人的,财神寿星都打不过他,别的神仙不敢帮忙,所以天杀星将打败财神和寿星,并收服他们。这个三段论很清晰,很有说服力。
完颜亮为了炫耀武力,在北岸的长江边架设起督战台,每天披挂黄金甲,先带着五千锦衣玄甲的精锐卫队——紫绒硬军,耀武扬威围着大营转一圈。
然后他再登上督战台,亲自当回文工团。督战台暂时当成戏台,他每次登台,都有两个穿着戏服,装成财神和寿星的人,跪下磕头,表示臣服。财神表示要把钱都交给天杀星,寿星表示要把寿命也都上交。
完颜亮哈哈大笑:“朕南征是为了大金天下,为了三军将士,要钱财和寿限何用?朕把这些都分给三军将士!”他的卫队就高喊“万岁”,好像真拿到了很多钱,从此长命百岁了似的。
台子上还有一个装赵构的,被完颜亮抽一鞭子,打个滚,学狗叫,自称是“天狗”,起了凡心,偷偷下界投胎。完颜亮将其抓住后,脖子上拴根绳子,表示要送还给天庭好生管教。
军营里没啥娱乐活动,他每天这么一搞,大家看得挺过瘾,也都跟着高呼万岁。完颜亮的队伍终于统一了思想,端正了认识,下面该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