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犹豫了片刻,“姨娘,季家那边怕是……”不会接受姨娘的好意。
小草摇头笑了笑,“接不接受是他们的事,表不表示是我的心意。”
春花想了想,照着给妇人补身子的补品去准备了。
黄妈妈也退了下去。
小草长长地吐出口气,虽然姑娘刻意地不在她面前去提季敏柔这个人。
但季敏柔的存在是抹不掉的。
但她落到这个结果,也是自作自受。
她给季家人送信也好,送补品也罢,只是遵循一个原则:得让外人知道,她跟贺家其他人不一样。
否则姑娘费心布的这个局,不就白费了么?
……
从小院出来,薛沉鱼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青天。
晴空万里,无云。
想来近日是不会再下雪了。
她缓缓的抒出了一口浊气,终于将贺家摆平,将贺敏之远远弄走,也将季敏柔送回了季家,这帮人应该再也没有机会像前世那样兴风作浪了。
不过,如今的她不喜欢“应该”,她要确保万无一失。
她必须确保,贺敏之出了盛京,就再也回不了京城,也没法儿像前世那样,勾结上***家的端阳郡主。
“夏荷,你去帮我办件事。”薛沉鱼招招手,示意夏荷上前。
夏荷闻言附耳上前,只听得薛沉鱼低声吩咐了几句,她眼底只是微微一沉,便点头应好。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办妥。”
“嗯,不着急,先回府吧。”薛沉鱼淡淡道。
……
素英传来贺如意消息的时候,薛沉鱼换上了杏黄色的中衣,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玉竹给她通发。
“贺如意原本打算当面感谢姑娘,但鉴于她跟姑娘的身份,不合适过从甚密惹人怀疑,所以让奴婢代为传话。”
“她说,多谢薛大姑娘助我报仇。……”
彼时,贺如意得知贺敏之被贬去岭南、而刘氏也被气得当场瘫了,她简直喜不自胜。
但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对着素英磕头。
“多谢薛大姑娘助我报仇,若不是薛大姑娘,布局深远,步步为营,我这辈子都没有复仇的机会。”
“麻烦素英姑娘替我向薛大姑娘带一句话,就说,从前的贺如意已经死了,从今往后我会为全新的自己而活,也感谢薛大姑娘给我新生的机会。”
“过去种种皆是我对不起她,他以德报怨。何如以此生无以为报,若有来世,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报此深恩大德。”……
素英将贺如意的话如数转达。
薛沉鱼听完,也只是微微一顿,侧目吩咐素英道:“你便给贺如意带句话,让她往后好好将养身子便是了。”
“此前的事我早已不想跟她计较了。至于此次,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我借她之手除了贺敏之跟刘氏,她也借我之手复仇,让贺敏之跟刘氏付出他们应得的代价。”
“从今往后我与她便两清了,再无瓜葛,也不必提报什么圣恩大德。她只要做到自己保证的,守口如瓶便是了。”
她能这么顺利地利用贺敏之设的局逆风翻盘,正是因为其中有贺如意这个关键性人物。
因为陈丽珠在贵妃娘娘面前感慨,顺便就把那个出嫁时险些被受惊的马儿撞翻花轿、却被撞出一地石头嫁妆的苦命女子,当故事说给了贵妃娘娘听。
还说她婚后本可以幸福的,却被自己的亲哥推至小产,不但大出血孩子没保住,连自己的小命都差点保不住。
而推她的人——也就是她的亲哥哥,不但没有去看她一眼,不曾道歉,更是毫无悔意。
就连她的亲生母亲,也是站在哥哥那边的。
她死里逃生,母亲不但连一眼都不曾去看过她,就连夫君趁机把她的丫鬟抬了姨娘宠妾灭妻,母亲也任她在夫家自生自灭。
在陈丽珠的描述里,贺如意简直就是世间最苦的女子。
爹早死,娘不疼,亲哥空有才名,却是个十足的混账。
好不容易嫁了人,嫁妆被亲哥偷梁换柱换成了石头,也害得她被夫家轻视,身边重视的丫鬟也背叛了她,最后连孩子都没能保住。
陈贵妃自是不信人间还有这种事,“这世上虽说男子金贵,女子也不至于被如此轻视,我大盛又不是没有女子经商读书的,他们还是书香门第?”
陈丽珠摊手,“人心中的偏见,是座大山。姑姑不信,我也没法子。”
陈贵妃这人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便趁着出宫的机会,非要陈丽珠带她去瞧瞧。
便瞧见了那青龙寺的山崖边,一个年纪轻轻却形容枯槁、眼底毫无生机的女子,在那里久久伫立,差一点就纵身跳下了。
陈贵妃让人救下了她,她却只是一个劲地哭,说自己命苦,说自己有眼无珠对不起曾经唯一对她好的人,如今活着已经没有意义等等。
贵妃娘娘大受震撼,回去便将这个故事也说给了陛下听。
之后再有言官上书弹劾贺敏之,贺敏之被贬,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这其中,陈丽珠的作用不小,但最关键的还是贺如意生无可恋的悲苦。
她才是真正能让人取信的人。
若没有贺如意的现身说法,哪里会如此顺利呢。
但这件事说到底,她跟贺如意就只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她没兴趣再被那种人扒着吸血了。
“是,姑娘。”
素英点头称是,她知道姑娘的脾气,贺家那一窝子没几个像样的,姑娘自是不会再想跟贺如意扯上什么关系。
“对了,你盯着些小院那边,帮着赵姨娘照看着贺敏之,务必让他按时离京。”
“奴婢明白。”
陛下把贺敏之贬去岭南的圣旨已经下了,为防他以伤重的缘由拖延出京时间,必须防着他再从中搞什么小动作。
贺敏之这人的命硬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好像永远都打不死,所以必须时刻盯着他一劳永逸。
素英退下。
薛沉鱼甩了甩头,梳了一整日的发髻,还插了满头的钗环珠翠,脑袋确实是有些重的,这会儿卸下来,整个人都轻松多了。
“姑娘,您再泡个脚吧。”玉竹说道。
薛沉鱼想想便点了头。
很快。
玉竹便去打来了热水,放了济善堂的徐大夫专门调配好的泡脚药包,端了进来。
翁雪梅也跟着蹦蹦跳跳地进来,高高兴兴的挤到了薛沉鱼身边。
“姑娘,贺敏之的下场真是大快人心呢。”
薛沉鱼笑了下,没说什么。
因为这个下场还不是最终结果,她怎么也得等确保贺敏之永无翻身之力再庆祝。
玉竹给薛沉鱼卸了鞋袜,将她那一双玉足放进了热水中,引得薛沉鱼嘶了一声。
“好烫。”
“泡脚的水自然是烫一点好,冷了就没效果了。”
薛沉鱼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反驳。
“岭南一行,姑娘这双脚遭了大罪了,如今那些水泡的疤痕才慢慢消下去。得亏了水泡是长在脚上外人看不见,否则……”岂不是叫好好的一身皮囊生了瑕疵。
后面半句玉竹没说,主要是觉得,说出来有些太暧昧了。
姑娘这双玉足,除了她们几个伺候的下人,就只有姑娘未来的夫婿有资格看。
从前便是贺敏之,也是没有见过的。
“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不必一再地提了。”薛沉鱼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