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侯府的路上。
薛落雁憋了半天,终于说道,“阿姐,那个给蔡大人看病的医官,是不是就是梅梅姐姐画上的那个人?”
薛沉鱼顿了一下,她自己又接着道,“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但是我谁都没说。”
“嗯,你做的好。”薛沉鱼摸摸她的脸,“落落,这件事很重要,除了阿姐,你谁也不要再说,知道了么?”
薛落雁想了想,“阿娘也不能说么?”
“不是不能。”薛沉鱼无奈叹道,“阿娘还有很多事要操心,阿姐不想让阿娘徒增烦恼了,这件事阿姐就可以解决,你明白么?”
“原来是这样的。阿姐是不想让阿娘烦恼,要自己解决。”薛落雁自言自语着,随即点点头,“姐姐放心,我记住了。”
薛沉鱼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心中是安慰的。
落落是孩子,但也不仅仅是孩子。
她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
有禁军护卫,薛沉鱼一行人安全地回到了武安侯府。
薛沉鱼便将进宫之后的事情都说与薛夫人听了。
薛夫人听到她居然只身去了锦央宫,眉头都皱成了一团了,却舍不得说她自作主张、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
直到薛沉鱼说,见到陛下,而且陛下还跟他们说起了跟跟薛侯的过往交情,以及一些趣事,薛夫人的脸色便越发凝重起来。
说完,她还忍不住问道:“听陛下的口吻,似乎和阿爹阿娘过去有很深的交情。但阿娘怎么从不进宫参加宫宴?”
薛夫人沉默了半晌。
何妈妈也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是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想说又不能说。
“没想到,他还跟你们说这些。”薛夫人语气幽幽,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无奈。
薛沉鱼好歹是活了两世的人,很轻易就从自己亲娘的眉宇之间,辨认出了一抹往事不堪回首的惆怅。
跟陛下交情颇深,对阿娘来说,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个念头闪过,薛沉鱼心中暗暗震惊,但不敢表现出来。
“阿娘,是有什么不妥么?”
“没什么,既然他说了,你听着便是了。”
薛沉鱼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陛下许诺落落的事情也说了。
闻言的薛夫人:“……”
“又瞎给孩子许诺什么呢?这不是添乱么?”责备之意,溢于言表。
薛沉鱼:“……”
总感觉这个语气不是在说一个帝王,而是在说是一个不争气的朋友。
她也不敢多问,怕触及阿娘的伤心事。
薛夫人也没有因为这些多扯皮,而是问了蔡进学的事。
薛沉鱼也都实话说了,并且将贵妃娘娘的话也都转达了。
“陈贵妃说的没错,这是机会,也是挑战。能不能救你阿爹,全靠这一次了。”
薛夫人说着,忽然站起身来,“还好已经有了好消息传来,路也通了,武威镖局的人已经带着粮草药品往北去了。”
她向来都与武威镖局合作的,这次往北去,也是找的他们。
当然,鉴于这一次的事情比较特殊,薛夫人一早就和武威镖局的人说清楚了,这次危险性极高,让他们尽量选一些已经成家有了孩子的,免得害得人家断了后。
但那些年轻人听说是去救援的是薛侯,是那位曾戍边二十多年的常胜将军,他们便都热血沸腾,谁也不肯相让。
运这批东西要靠镖局的人,但到了北境,翻山越岭的事,就要靠江湖人了。
薛沉鱼听着薛夫人轻描淡写,也知道其中的艰难。
母女俩都默契地不去说那些艰难的事情。
很快。
吕老先生和齐夫人也过来了,是薛淮陪着他们一起来的。
“听闻薛侯处境危险,不知道老夫能为侯府做些什么?老夫定竭力相助。”
薛夫人亲迎,但听吕老先生这么说,也只是笑了笑,“吕先生有心了,但有些事,先生不好再牵涉其中了。”
吕老先生马上就明白她所指的是蔡进学的事情。
蔡进学是他的学生,又是大岭县令,是告发韩鸿越的人;
而吕老先生如今又在武安侯府的书塾教书,跟武安侯府的关系多多少少都扯不清了。
若是再牵涉其间,怕是从今往后就要彻底跟武安侯府绑在一条船上了。
薛夫人是在给他留后路。
吕老先生想通了这个关节,摇摇头说道,“薛夫人过虑了,从吕某进侯府教书那一天起,吕某跟武安侯府的关系就撇不清了。”
“如今又有了蔡进学的事,我对外说,跟侯府只是单纯的教书先生和学生的关系,又有谁信呢?”
薛夫人顿住。
齐夫人也跟着说道:“薛夫人不必觉得有负担,鱼儿先前在岭南就揪出了斯文败类,如今又救了进学,于我们有大恩。”
“若是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不要再跟我那么客气了。”
郑多奇那个与他人勾结,败坏吕先生名声的败类,在齐夫人这里已经不配拥有姓名了。
薛沉鱼忍不住笑了下,和薛夫人对视了一眼。
“盛情难却,却之不恭。”薛夫人笑道,“我这里确实有件事需要先生帮忙。”
吕老先生道:“请说。”
……
北境,大岭县城外的一处山谷中。
风雪漫天,寒风怒号。
盛京已经开了春,这里却还是严冬腊月的模样。
薛侯和两个兄弟抖落一身风雪,矮身进了山洞。
诚王世子司徒祯已经给他递上了一碗温好的酒,“喝口酒暖暖身子。”
“多谢世子。”
另外两人也跟着道谢。
司徒祯摆摆手,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如同之前预料的那样,韩鸿越的人把山谷包围了,若不是关键时刻,世子同我一起跳下来,只怕这会儿他们现在已经攻进来了。”
在场的人都清楚,韩鸿越想杀薛侯,但又忌惮着世子的身份不敢动他,所以才有了这一线生机。
在被包围的时候,薛侯选择独自突围,他们不忍心,便跟了上来。
他们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没想到世子竟然也跟着跳了下来。
这下子韩鸿越投鼠忌器,一直在山谷外围着。
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
本就是寒冬,山谷里的猎物少得可怜,他们手头上的余粮已经不多了,幸好在山谷里的一处大树下找到了这坛子酒,他们才多了一个取暖的东西。
他们一大早出去,既是去探路,也是去找吃的。
但很显然,这个山谷被他们搜刮了几天,已经没什么可吃的东西了。
这趟出去,空手而回。
仅剩下的这点东西,支撑不了多久了。
“世子,韩鸿越不敢对您如何,不若,您就先出去吧。”薛侯忽然说道。
闻言,众人都是一顿。
司徒祯微微皱了下眉头,“这种话薛侯不必再说了,生死关头抛下生死与共的同袍独自逃生这种事,我司徒祯就是再混账也做不出来。……”
“何况,出京时我便答应过薛大姑娘,一定会将你完好无损地带回去。若是食言,我又有何脸面去见她?”
“这怎么会是抛下同袍独自逃生呢?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若是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那边是世子你了。”
其他三人也跟着说道,“是啊世子,我们这些人都无所轻重,韩鸿越已经存了杀人灭口之心,我们只要一露头,他一定会放冷箭,我们走不出山谷的。”
薛侯接着道,“但世子你不一样,你是陛下的侄儿,是诚王府的世子,韩鸿越就是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世子您下手。”
“你们未免太天真了。”司徒祯撇下树枝,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