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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泽铭始终面带微笑,看着李雅然狼吞虎咽地吃着炒饭,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雅然,我总觉得你发生了一些变化,可我说不出来。”郭泽铭温柔地说道。

“什么变化?”李雅然嘴里包着饭,含糊不清地问道。

此时此刻,她依然感觉肚子很饿,因此她完全不想理会郭泽铭,只想尽快填饱自己的肚子。

郭泽铭摇摇头回答:“就是说不上来,可总觉得气质不同了。很微弱,可我能够感觉到。”

李雅然从碟子里夹了一筷子泡菜放在饭上,然后混着饭将它们全部吃下后,才勉强地“噢”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知道李雅然并不想理会自己,郭泽铭也丝毫不气恼。

他依旧如最初那般,饶有兴致地盯着李雅然吃饭,还顺便去帮她打了一碗汤来。

直到李雅然将碗里的每一粒米都吃尽,顺便将汤全部喝光,郭泽铭立即递上一张餐巾纸到李雅然的眼前。

“谢谢了!”李雅然接过餐巾纸,礼貌地道谢。

“学长,其实你真的不用在我身上耗费时间了。你说的那个事情,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你很多次了。我们一直这样耗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还耽误你继续创作的时间。”李雅然说得诚恳。

郭泽铭却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已经拒绝过我了,可我没有办法呀!你就当我才疏学浅,想不出更好的点子,所以只能一直缠着你,希望你可以帮助我。”

李雅然学着他的样子同样耸了耸肩说道:“学长,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你应该清楚我的性格。要让我面对你们的镜头,这实属有些强人所难了。还请你另请高明。”

“真的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郭泽铭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机快速地替李雅然拍了张照片。“你看,这就是你上镜的效果。你的脸真的非常适合镜头。”

李雅然低下头,注视着郭泽铭放在她眼前的手机。

照片里的自己和平时从镜子当中看到的大同小异,可照片当中自己的眼神,却让李雅然倍感陌生。

原来平时自己都是用如此冷漠且疏离的眼神去注视大家吗?

原来郭泽铭在自己这样冷漠的眼神下,竟还没有退缩吗?

想到这里,李雅然突然感到鼻腔内涌上一阵酸意。

当着郭泽铭的面,她当然不允许自己的情绪泄露分毫,于是她用力地揉了揉鼻子,以此来掩饰内心的细微变化。

半晌过后,李雅然缓缓开口:“学长,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我这样的人,甚至都无法过好自己的生活,又如何以积极向上的状态出现在你的镜头之中,去鼓舞他人呢?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要怎样使他人信服?”

“雅然,你不该继续这样下去。”郭泽铭的身子微微前倾,想要更靠近李雅然一些。

可他们之间还隔着餐桌,无论郭泽铭怎样靠近,也无济于事。

不知该如何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李雅然再次用手中的餐巾纸擦了擦嘴巴。又过了几十秒,她才再次开口:“学长,我这样和你说吧,在我没有变成残废的时候,我也不是如今的性格。我认为我的人生有非常多的可能性,我也愿意去帮助别人。可是现在,我就是一个可怜的残废。我跑不快,跳不高,甚至连走路走久了,我都会感觉到非常疲惫和疼痛。因此,我几乎不敢参加他们组织的日常活动,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平时随便一点相似的场景,就能勾起我对那次事故的记忆,我就会变得焦虑不安,甚至歇斯底里。”

“可能你们平时在网上看到了太多正能量,看到太多身残志坚的例子,所以理所当然认为,我也必须成为那样的人。可是我尝试过了,我的确做不到。在我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我时常都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当初那次车祸没有直接撞死我,而非要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郭泽铭见李雅然虽面色平静,可她的眼神之中,却透露出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无限的悲伤。郭泽铭心头一痛,不由自主地按住李雅然放在桌子上的手,试图给她安慰。

可就在他接触到李雅然的一瞬间,李雅然猛力将手抽出,先是不可思议地看向郭泽铭,随即苦笑了一下说道:“你看,其实我最厌烦的就是你们这种同情的表情。你们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表现慈悲。如果我是健全的,那我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表现出这样的悲悯。可惜,现如今我成为了你们同情的对象!你们可以痛斥我内心扭曲,可我就是平等地厌恶你们每一个健全的人!”

“不!不是这样的!”郭泽铭试图解释,可他搜遍脑海,的确找不出恰当的话语。

“噢?不是这样,那又是怎样?”李雅然挑了挑眉,“难道你没有想要利用我的残疾去吸引别人注意?难道你不想我成为你吸引流量的工具?真心想要做些好事情,你就不能去福利院教一教小朋友,去敬老院当当义工?既然是以功利心作为出发点,就请别把自己包装得那么高尚好吗?”

李雅然一番话弄得郭泽铭哑口无言。他应该说些什么?说自己没有同情李雅然,从来没有区别看待过她吗?

这样的解释连他自己都不信。

假如不存在特殊看待,那自己又因何而找李雅然来拍短视频呢?无非看中她的特殊,想以此来博得别人的眼球罢了。

其实这些话也并非李雅然的本意,凭借她了解的郭泽铭,并非有她口中这般功利。只因李雅然想要彻底断绝郭泽铭的念头,因此才将话说得这么过。

见郭泽铭沉默,李雅然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对不起学长,你不要怪我说话太直,可我认为我说得这些都是事实。所以你的忙,我的确帮不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再见。”说罢,李雅然起身离开了座位。

*

看着“维修中心”几个大字,李雅然有些恍惚。

她原本只打算在学校里散散步,透个气,却不知怎么竟然走到了这里。

若是在平时,李雅然对于维修中心,那肯定避之不及,可今天竟然莫名其妙地走了过来。

她本打算快速路过,可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试探性地往里瞧了瞧。

因为往日的维修中心本应下班了,可今日仍旧开着门。

见到李雅然站在门口,老板倒是极其热情:“怎么?同学,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是电脑坏了还是手机要贴膜?”

被叫住的李雅然有些尴尬,她慌乱地朝店内看了一眼,随即脱口而出:“老板,你们店里那个许师傅呢?他下班了吗?”

“哪个许师傅?店里就我一个人呀!”老板满脸疑惑地问道。

“啊?就是前两天还在的那个师傅呀!他还帮我修过电脑呢。”对于老板的反应,李雅然也十分诧异。当时自己明明听见老板叫他“小许”,而且他亲姐的确姓“许”,难道是自己搞错了?

听到李雅然的话语,老板这才恍然大悟,“噢!你说那个小许呀!是他给你修的电脑出了什么问题吗?你要找他?”

“没有没有。只是随口问问。”李雅然赶紧摆手否认。

“噢,我懂了。”老板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那个小伙子的确是不错,长得精神,做事情也还算利落。可惜只来了一天,就没有在我们这里上班了。我这里有他的联系电话,你等我找一找呀!”

说完,老板转身便要去柜台上找手机来查看许彦的电话号码。

李雅然见状,立即打了一个激灵,然后不停地摆着手对老板说到:“不用找了,真的不用了!我就是随口一问。您继续忙,我先走了。再见!”

说罢,李雅然头也不回地跑掉,生怕再被老板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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