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房里,一道身影扶着墙按着腰走了出来,“什么狗屁豆腐羹,差点拉的老夫腿都软了。”
此人不由骂了一句,方才宴席间夸赞工部尚书像是豆腐一样一清二白,那份情真意切对比现在的嫌弃表情,简直判若两人。
“刑部尚书,白首义?”
一道女声忽然出现在他耳边,柔媚轻柔,十分好听。
“谁?!”
白首义猛地转身,狠狠看了一圈,他刚才就是看这里四下无人,才敢出言吐槽。
耳畔再次响起声音,“你可还记得,吕氏八杰?”这声音却又居然又变成一个男人声。
“什么吕氏八杰?你到底是什么人?少装神弄鬼、给本官出来!”
白首义愈加面露惊骇。
“还本官呢,都这时候了,还端着臭架子。”这声音又变成了女声,还夹了一丝嫌弃的唾弃和呸。
忽然,白首义听到了自己旁边的茅坑,传来了动静。
只见从另一个茅坑里,慢慢走出一个身影。也不知道这人藏在他旁边的坑位蹲了多长时间了。
可这人也不是女人啊,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差役衣服,帽子底下的一张脸看不清楚。
“你是什么人?”白首义微惊:“刚才……是你说话?”
帽子底下露出一声笑,那张脸朝他看了过来,可白首义却觉得两眼如同被刺了一样瞬间一团模糊。那脸上罩了一张面巾,遮住了下半五官。
他终于抑制不住慌张,张嘴就要喊,“来……”
在他喉间刚动弹的时候,对面的人指间迅疾一个起落,一根银针已经裹挟着劲风捅进了他的哑穴。
白首义剩下的话就全都淹没进了喉咙里。同时,他发现自己的四肢也如同被麻痹了一般,无法动弹。
对面的人影朝他走了过来,“吕氏八杰,想起来了吗?”
柔和的嗓音,温甜的语气,那人分明已经近前,然而白首义却死活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
对方伸手一推,把白首义重新推进了茅坑,同时一脚踢上了门。
“看来白尚书健康欠佳,这茅坑的气味真是够酸的。”
白首义颤抖着嘴唇,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嘴不断对口型。
“放心,我能看得懂。”对面的人眯起一双弯月样的眼眸。慢慢吐出几句话,“你当尚书之前,经历了七次升迁,最早的一次,是在关东做了四年知府。”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四年尸骨堆成河。
白首义表情僵硬了。
“你风光地办了好几件震惊当时的大案和要案,名噪一时,你也下了不少功夫,让自己的名声传入了京城贵人的耳朵里。”刑部尚书的官运,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亨通起来的。
十八年连升七级。荣登六部。
而所谓的大案要案,呵,自然是自己造出来、自己再侦破。
白首义现在浑身不能动,只有脸上一双眼和一张嘴还能做反应,他双眼却依然流露出狠狠的光芒,阴毒地盯着吕嫣。
吕嫣抬起手,直接一掌下去……“不好意思,下手重了。”
尚书脸上出现清晰的五指印。
“再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我就不保证下次会不会重了。”
白首义两眼此时发僵,似乎不敢相信一般。良久之后,嘴唇才蠕动了几下。
吕嫣看懂了他的口型,他说,“你不可能知道吕家的事。”
“你灭了吕家满门,对吧,”吕嫣居然笑了笑说道,“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所以这位白尚书很相信说不可能知道,这世界上,不应该会有任何一个人再知道。
“你是谁?”白尚书眼珠子都快脱眶而出了。
“现在是我问你,真没礼貌。”吕嫣又甩了一巴掌。另一边也浮现出五指印。
白尚书突然嘴巴就凝固住了。连抽都不敢抽一下了。
吕嫣温柔道:“这才对,我再问你,记载吕家案件的卷宗,你还有没有保留?”
其实吕嫣知道,这卷宗早十年前就被白首义借口库房失火,全部给烧没了。她这么问,只是想知道,这个白首义到底还有没有备份。
“……没有,都烧光了。”白首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居然有一丝报复的狰狞,他盯着吕嫣,“你到底、是谁?”
吕嫣饶有兴致,打量着白尚书,“我猜,你很想听,我是‘吕家的后人’这种话对不对?”
白尚书那眼珠子,显然就想从吕嫣那张脸上找到有没有认识的痕迹。
可是不可能的,他非常确信吕家都被屠尽了,连藏在草垛里的都被他挖出来杀了。
“我当然……不可能是了。”吕嫣笑的花枝乱颤,很喜欢看到白尚书被戏弄的模样,“哪里有那么老土的情节。”
白尚书好像被激的抽搐了,那嘴角一颤一颤的。
“所以你气不到我。”吕嫣好脾气说道,“卷宗没了确实可惜,不过这么一来代表你也没用了。”
吕嫣看着这老头一副快要憋死的模样,他完全不敢置信一般的反应,“那你到底……为什么抓我?”
既然不是报仇,又是做什么?
吕嫣托腮似乎很仔细想了一下,说道,“你相信天谴吗?”
什么?白尚书顿时胡须都凌乱了。
“谁说有仇有怨,才能对付你,你没听过替天行道吗?”吕嫣看着话都说不出来的白尚书,“本姑娘就是代行天道之人。”
吕嫣再也不废话,一把抓起这个老匹夫的两个肩膀,像是拖麻袋一样把他拖出了茅房,白尚书的嘴宛如抽风一样疯狂说话,却只能跟猴戏似的不断灌风。
“踩着别人的尸体伪造政绩,换来仕途青云,还官拜二品尚书。死在你手里的也不止吕氏,还有张氏、王氏、无数氏……”
吕嫣拖得累了,叹了口气,直接把他撂地上原地先歇了一会儿。
噗通,白尚书的脚脖子好死不死撞在一块石头上,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可是却半丝声音发不出来,那模样让吕嫣差点笑破了肚皮。
“什么京城权贵,二品大员……不过如此。”
披着那一身官服,就拿自己当个人物了。内里,破烂草包不如粪土。
“你找死!”白尚书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十分有气节地咒骂起吕嫣。
吕嫣耳朵凑了过去:“说什么?想嘘嘘?”
白尚书这下都气成白尚书了,脸都气白了。
吕嫣道:“你说我是怎么对付你比较好?割喉?太血腥。掐死?有点费力。还是直接埋了?”
白尚书的两眼已经开始抑制不住上翻,他鼻腔里因为剧烈抖动居然流下了鼻涕。
吕嫣再次笑得开怀,“真是不经吓啊,本来还忌惮你是刑部出身,没想到你本人如此好对付。”
若不是今日的葬礼,刑部尚书出行必然会有数名高手护卫在侧,吕嫣也根本没有胜算的把握。
只能说,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吗?)
吕嫣脑子里闪过昨夜的建筑图纸,她其实早就想好把白首义藏到哪里了,只不过不想这么轻易便宜他,所以给他点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