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心翼翼问她:“小姐?您……您不是很喜欢研究地理吗?谢夫人所说的事儿,您真的不打算再考虑一下?”
叶青菀面无表情道:“不考虑,没意义。”
丫鬟替她委屈,忍不住红了眼圈:“小姐您明明一身才学,却只能被困在后院,还要时时被国公夫人磋磨,被为其他女眷嘲讽。若是个男儿,早出去外头建功立业了。”
叶青菀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麻木的像一根木头:“我区区寒窗二十年,又怎么抵得过世俗礼法几千年?女人嘛,就该待在内宅相夫教子。像我这种连孩子都生不出来的,更应该贤良淑德才是本分。”
“小姐你别这样,奴婢、奴婢心里难过。”丫鬟鼻子一酸,那大颗大颗滚出眼眶。
“傻丫头别哭了,这么多年,我已经认命了。”叶青菀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坐下,用帕子帮她擦干眼泪:“从小伺候我长大的老人,已经全都因为我的任性命丧黄泉。如今我真的已经认命了,我不想害你,也不想害身边的人。”
丫鬟坚强地擦擦眼泪:“小姐,你待奴婢如亲姐妹一般,什么都替奴婢着想,奴婢也想让你开心,让你得偿所愿。您要是实在想一展所学,奴婢可以帮您传递消息,奴婢不怕死。”
叶青菀嘲讽地勾唇:“就因为我不认命,搭进去的人命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不想害了你们,也不想害了家里的姐妹,更不想害我母亲。既来之,则安之。这辈子,就这样过吧……更何况,我如今已经嫁入成国公府。在世人眼中,我早已不是叶青菀,只是魏夫人而已。
魏家和摄政王一向水火不容,一旦我与摄政王扯上关系,就算只是探讨学术,肯定也会引起一场风波。算了吧,我真的认命了,早在六年前下定决心嫁人的那天,我就已经认命了……”
最近大雪山路难行,谢妙仪隔了两日才收到叶青菀的回信。
信上说,她只是对地理感兴趣随便研究研究,没想过要做出什么成就来建功立业。
更何况,成国公府和摄政王关系微妙,她身为成国公世子夫人,别说为摄政王效力,就算与摄政王走得近,都有可能引起一场朝堂风波,引起世家和摄政王之间的矛盾。
叶青菀不想被引荐给摄政王,甚至不想让摄政王知道她懂这些知识,请谢妙仪代为保密……
谢妙仪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久久说不出话来。
久到半夏都有些担忧:“小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谢妙仪深深叹口气:“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可惜。”
对于这个结果,她其实并不意外。
之前不肯在云萧面前点破叶青菀的身份,也正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在世人眼里,世上早就没有叶青菀这个人了,只有魏夫人叶氏。
自从嫁给魏珩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连名字都失去了。
叶青菀如果真为摄政王做事,不知道会被有心人曲解成什么样。
更何况,她身份真的很敏感。
就算她自己愿意,摄政王都不一定愿意。
谢妙仪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叶青菀又沦落到前世那般境地,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让她多一个选择而已。
如今被拒绝说不上失望,只是真的很可惜,而且……很担忧她未来的命运。
“半夏,磨墨。”谢妙仪思索片刻,顺手将信纸扔进火盆,提笔给叶青菀回信。
在感情的事情上,她帮不了她太多。
但是,她可以支持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支持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
有自己的事情做,或许在将来东窗事发的那一日,叶青菀就不会像前世那般一下子被抽干精气神,整个人仿佛直接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谢妙仪要告诉叶青菀,就算所有人都不认同她,她也从来不觉得她有错。
就算如今只能困在内宅什么都做不了,但人的一生很长,外面的天地也很大。
或许将来有一天,她真的可以有机会走出内宅去寻找广阔的天地,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往后还有几十年的漫长岁月。
以现在的处境定论日后一辈子,未免也为时过早……
谢妙仪洋洋洒洒写了三页纸,又亲自烘干墨迹装进信封,封上火漆交给孙源:“跟之前一样,一定要亲自交到县主手上。”
孙源拍着胸脯再三保证后,她才有心思去过问侯府的事:“侯府情况如何?周芙那边怎么样了?”
孙源突然诡异一笑:“小姐放心,一切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安排妥当……”
就在主仆俩说话时,侯府里依旧乱成一团。
尤管家匆匆忙忙跑进翠竹居,喘着粗气跪倒在周帷面前:“侯爷,码头那边刚刚来报。说是在小姐失踪当夜,有人看见她裹得严严实实,和一名年轻俊俏的书生上了去往沧州的船。二人举止亲密,自称夫妻。”
原本半死不活的周帷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诈尸般从床上弹起来:“那还不快派人去追?”
他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自从周芙私奔后,原本就乱成一锅粥的侯府更加混乱。
他一边忙着筹钱还债,一边还要忙着打发人去找周芙。
更要封住口中下人的嘴,不能让这种丢人现眼的消息泄露出去半分。
赵素兰和两个孩子受了委屈,还时不时到他跟前来闹。
周帷实在烦的不行,干脆到翠竹居里来躲清静。
心力交瘁这么多天,如今总算是有点好消息了。
谁知尤管家支支吾吾:“那个……恐怕得坐船去追,咱们府上没船,只能租船。奴才问过了,从码头租船到沧州的费用……最便宜的也要几十两银子。如果要沿途一路寻找,奴才们的吃喝也是一笔银子,找到人之后万一再遇到点别的事……恐怕也得备些银子应急。算下来,最少得上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