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魏珩只觉得胸口一痛,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世子。”随从急忙上前扶他。
“她不会回头了,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魏珩推开随从的手,几乎是狼狈地落荒而逃。
如果说从前他依旧抱着一丝希望的话,那今日这一幕,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妄想。
因为他猛然发现,叶青菀之前说的是实话。
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其实从来不是徐芸儿和那个庶子。
而是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三观不合,根本不是一路人。
他甚至从来不了解叶青菀,也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只会自以为是的用华服美食,用荣华富贵,一厢情愿的去对她好。
可实际上,这从来就不是叶青菀想要的。
在后宅做个贵夫人,还要因生不出孩子遭人诟病,对她而言更是莫大的羞辱折磨。
她满腹学识,有志报国。
站在阳光下,站在所有人面前一展所长,才是她真正向往的生活。
所以当年初遇时,叶青菀才会女扮男装到外头经商开酒楼,还总是借着酒楼老板的身份去了解外面的广阔天地。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注定不是一个安于内宅的女子。
被夫君养外室生庶子伤透心的女子,可能会因为夫君的忏悔而回头,也可能会权衡利弊后不得已回头。
可是,曾经被折断翅膀的苍鹰恢复羽翼后,绝对不会再怀念被折断羽翼拴上锁链关在笼子里的生活。
她只会飞得更高更远,天高海阔任遨游……
“呵呵……她不会原谅我了……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魏珩忍不住笑出声,又呕出一口血:“呵呵……这一次,她不会再听任何人的话……她不会原谅我……更不会再回头……她只会飞得更远,远到我连碰都碰不到……”
笑着笑着,他泪流满面喃喃自语:“原来,我们真的从来不曾是一路人……我从来都不知道,女子还有这般活法……原来,她眼里的光从未熄灭。只是这些年来……被成国公府一点一点磋磨没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在最无助的时候遇到那束光,却又要我眼睁睁看着她从我眼前离开……为什么……这般好的女子既然能让我遇上,为什么不能永远属于我?为什么不能……”
“世子……”随从想去扶他。
“滚开……为什么我这一生,都要活在兄长的阴影下?活在别人的期望里?为什么,我不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我这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在争取别人想要的……为什么偏偏我自己想要的?半点都留不住……”
魏珩几乎疯魔,猩红着眼跌跌撞撞往外跑。
心心念念这么久的见面机会,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在站到叶青菀面前,甚至不敢面对她。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彻底的失败了。
从今以后,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或许这一辈子,往后余生,天上地下,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别的交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噗……”
魏珩的情绪彻底失控,极度哀恸之下再次狠狠吐出一口血。
晕过去之前,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叶青菀的场景。
那个时候,她是女扮男装的翩翩少年郎。
在几个书生争的面红耳赤的时候她出现了,自信从容,意气风发。
简单三言两语,就让在场众人无不信服。
哪怕当时魏珩自视甚高,也在第一眼就被她吸引。
当时他想的是——
又是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
不知是哪家子弟?日后长成,也定是个人物。
魏珩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似真似幻间,他仿佛看见当年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与今日侃侃而谈的叶青菀渐渐重合。
哦,原来真正的叶青菀是这样的。
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是七载时光,日渐位高权重的魏大人,渐渐忘记了她当初的模样而已……
魏珩在县主府吐血晕倒被抬走的事第一时间传到谢妙仪耳中。
因为,叶青菀什么都会一点,就是对管家理事不太擅长。
再加上今日是她的主场,她必须要一鸣惊人,以她最擅长的才华直接镇住所有人。
压根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
所以这场开府宴,由谢妙仪替她操持。
从食材的准备到器皿陈设,再到安排坐席,接待宾客,都由谢妙仪一手操持。
宴席上出这种事情不算什么好事,而且麻烦很多。
但出事的人是魏珩,他的随从们很自知之明直接将人抬走。所以,就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谢妙仪还是沉默了很久,最后轻轻叹口气:“他是真的爱极了青菀……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魏珩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他对叶青菀,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可惜就像叶青菀所说的,他们三观不合,生来就不是一路人。
从前能勉强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叶青菀一直在忍,被这个时代逼着不得不忍。
前世能一直在一起,也是因为叶青菀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出路。又被这个时代逼着,被魏家的权势压着,打落牙往肚子里咽。
如今她终于忍无可忍,他们之间立刻分崩离析,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路。
可是,他们也是真的爱过。
走到如今这一步,还真是令人唏嘘……
唏嘘归唏嘘,谢妙仪并没有时间想太多,因为她还得忙着安排酒宴。
这一次的酒宴和以往都不同,叶青菀想了个曲水流觞的新花样。
桌子、餐具都是她提前画好图样找匠人赶制出来的,在青松翠竹之间流水涓涓,烟雾袅袅,一道道精致的菜肴盛在琉璃盏中,又放入木制托盘漂浮在水面上。
既有巧思又风雅,光是看着都赏心悦目。
但一旦出错,那就闹笑话了。
所以谢妙仪干脆全程盯着,势必要将场面给叶青菀撑住。
另外,在这个时代毕竟男女有别。
叶青菀自己特立独行,也要顾及其他女眷的名声,总不好叫大家男女同席。
所以女眷和男宾的宴席自然是分开的,而且隔得很远。
叶青菀孤身一人,她在外头抛头露面,谢妙仪自然要帮她招待好女眷。
不过她的名声一向不好,女眷们还真不爱跟她来往,就连昌平郡主和她几个嫂嫂都没来,一共就堪堪凑出一桌。
魏璃倒是在其中。
谢妙仪跟她们都不熟,一番客套的招待后,又忙着去查看各处的事宜,生怕出一点纰漏。
好在她料理家事多年,应付这种小场面还算轻松。
听下人汇报,宾客们从来没见过这种风雅,都很满意,也算是宾主尽欢。
酒宴接近尾声时天已擦黑,谢妙仪正在园子里安排烛火事宜,突然听见有人道:“谢公子,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