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从外面进来,见玉姣沉默地坐在那,便不赞同地看了秋蘅一眼。
“夫人本就有孕在身,你怎么什么消息都往夫人这递?”春枝皱眉道。
秋蘅当下低了头去。
玉姣道:“别怪秋蘅,是我自己问秋蘅的。”
“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可能瞒我一辈子,如今知道了……往后也好有个心理准备。”玉姣继续道。
春枝担心地看向玉姣,关心道:“夫人,您千万别因为侯府的事情难过,咱们现下最重要的是,就是夫人您平平安安的,最好再能平安的生下小主子。”
玉姣知道春枝担心什么,这会儿就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她对萧宁远的消息,虽做不到无动于衷,可也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此时她就算是为萧宁远抓心抓肝的着急难过,有用吗?没用!
她能做的,就是保重自身。
若萧宁远真有个三长两短的。
玉姣抿了抿唇,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往后清明,总归有人给萧宁远烧纸的。
玉姣又吩咐了一句:“往后若是知道了什么京中的消息,第一时间便送到我这来。”
……
玉姣虽然吩咐了下去。
但她也没想到,消息来得这么快。
又是几日,就传来了萧宁远被批了死罪,不日就要赐死的消息。
这个消息,不用秋蘅多费心去打探。
像是有人故意散播出来的一样,整个润州,哦不,不只整个润州,是整个大梁,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民声鼎沸。
人人都替萧宁远不值。
百姓的心中都有杆秤,萧宁远戍边的时候,百姓家中从军的儿郎,十人可以回来八人!
这可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可见萧宁远的本事!
而且,那萧宁远在这大梁,北燕便没有再犯边过了!
“真是可笑!”
“朝廷竟然说萧侯私通外敌!萧侯若真私通外敌,那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现在北燕不来进犯!可从前,那些不私通外敌的官员戍边的时候,将士死伤无数!可那北燕,还屡次进犯!”
“就是!就是!”
“陛下当真昏庸!”
开始的时候,还没人敢暗中议论这件事。
可后来,人人都议论。
已成鼎沸之势。
汴京城中的人,还收敛着些许……可是大梁的疆土何曾广阔?如润州之地,便是守官,都觉得陛下做得不对。
当官的不敢说,这当百姓的,私下议论。
这些事情,倒也不会被传回宫中。
又是几日。
玉姣便知道了结果。
萧宁远死了。
死在了牢中。
说是被陛下亲自赐死的。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玉姣正站在畅园的院内,那株蜡梅,已经开败了。
润州的春天来得要早一些,所以此时,空气之中,带着一种湿润的温暖。
她的脑海之中,不断回想着刚才听来的消息。
人已经感觉不到半点温暖,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窖。
死了?这么快吗?
萧宁远当真半点也不挣扎吗?
那萧家军呢?那安贞公主呢?不是说要为先太子讨回公道吗?这算什么?
私下密谋了一番,就这样被建宁帝给扼杀在苗头之中了?
玉姣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但这段时间传来的消息,联成一串,先是沈寒时为萧宁远定罪,接着便是建宁帝允了这死罪,然后就是……就是萧宁远真死了。
这让玉姣,不得不去相信。
玉姣险些站不稳身体。
春枝过来扶住玉姣,轻声道:“夫人,您……您节哀。”
玉姣扬了扬头,阳光有些刺眼,她的眼睛忍不住地有些濡湿,接着她的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怨愤一般地说道:“节什么哀?他的事情,同我有什么关系?”
说到这,玉姣微微一顿:“切记,万万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是从那府中出来的!”
“他有如今的下场,不过得咎由自取罢了!”玉姣这样说着,好似当真一点都不在乎萧宁远一样。
……
傍晚。
春枝和秋蘅一起,端了饭菜过来。
玉姣坐在窗前失神,从晌午到现在,玉姣就没吃什么东西了。
玉姣腹中的孩子很乖,玉姣鲜少孕吐,平日里胃口都不错。
自从这近一个月来,京城的消息不断传来,玉姣的胃口越发的不好了。
时至今日,玉姣是彻底吃不下饭了。
玉姣做事,素来理智,可有些时候,理智也失了灵。
就比如现在。
玉姣的脑海之中,便忍不住地去想起萧宁远……
想起,那个温和、宽厚、对她百般包容的男子。除却最后一次,萧宁远将她罚到织雪山庄,萧宁远好似,不曾有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甚至想,萧宁远将自己送到织雪山庄,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所以才如此决绝?
“夫人,您吃些东西吧,还有小主子呢……侯爷定是希望夫人和小主子好好的。”秋蘅劝道。
玉姣察觉到,腹中的孩子,轻轻地动了一下,好似也在安慰她。
玉姣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如同嚼蜡。
……
此时的京城外。
一行人,立在山林之中。
“多谢你为我送行。”其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说着。
另外一个人,声音温和:“愿萧侯此一去,能得偿所愿。”
那高大身影,不是旁人,竟然是已经死了的萧宁远!
他正对另外一人拱手道:“我此去,唯有一事不放心,我虽和那永昌侯府断亲,但圣心难测,还劳烦你……替萧某,多照拂几分。”
他微微一顿。
那到底是她的家人。
另外一人并未回答,但终究是颔了颔首。
藏冬看着身旁的萧宁远道:“侯爷,您如今在众人面前已经假死,想必那建宁帝,算是彻底放下戒心,只待我们到了边关,和我萧家军汇合……定要将这糊涂皇帝,从那龙椅上,掀翻下来!”
萧宁远确是假死。
想要谋逆,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
最难得的,就是民心。
萧宁远本有民心,但还差民愤。
安贞公主所谓的,为了三十年前的太子复仇的因由,不足以让百姓们都站在萧宁远这边。
萧宁远需要一个,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的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