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墙靠在收尸车上的金生水睁开眼,与此同时,一阵凄厉的惨叫从化尸间内传出。
守门老头兴许是上了年纪、听力不佳的缘故,他竖起耳朵听了半响,才歘地起身,疾步冲进了化尸间内。
金生水慢了一步,跟在后头。
“祸事了,有人落到池子里了。”
老头进到门内,惨叫声骤然清晰起来,老头终于验证了自己的猜想,慌张地直跺脚。
金生水故作惊惶,但又抓住老头干枯的手臂,提醒道:
“落进池子的应该是背尸奴小高,要不要通知上面?”
六神无主的老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火急火燎地冲进了保安室。
金生水没有跟着,而是自顾自沿着坡道走上化尸台。
化尸池内的惨叫声已经消失了,金生水神情冷漠,他透过白蒙蒙的雾气看向池内。
此时,黄绿色的液体已经被暗红色浸染,偶尔可以看到一块焦黑的物体浮出液面,再沉淀下去,如此反复。
确定了化尸池内再无生命气息,金生水回到自己的收尸车前等待。
老头向上级汇报完,依旧坐立不安,眼睛时不时看向甬道尽头,似乎在等什么人过来。
金生水没有多言,此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脸上同样露着后怕的神色,倚靠在墙上陪同老头一起等待。
时间过了很久,金生水眼见着老头即将抓狂,甬道尽头走来三人。
当先一人身宽体胖,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捏着一条帕子,不断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仅仅几步路,整条帕子已经打湿。
老头见人来,立马迎了上去。
胖子脚步不停,老头踉踉跄跄跟在一侧开始解释。
金生水站起身来,依旧站在墙边。
胖子路过的时候看都没看背尸奴一眼,直接走向化尸间。
老头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解释着,跟到门前,胖子一把将老头推开,当前进去了。
两名护卫跟进去了一个,留一人守在门口。
老头摔得七荤八素,却还是强忍着痛推门进去,随候在胖子旁边。
金生水继续冷眼旁观。
“一个背尸奴而已,让老子白跑一趟。”
不一会儿,化尸间大门洞开,胖子咆哮着出了门。
老头期期艾艾,却似乎松了口气。
“调监控!”
胖子似乎走累了、喊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老头常坐的椅子上,一手扇风,一手指着老头的鼻子。
“哎,这就去。”
老头前脚进入保安室,后脚就听到胖子的咆哮。
“你也去看着,死人吗?”
老头吓了一跳,探头看发现不是对自己的,立即缩头,笨拙地操纵起电脑。
这时候,一名护卫挤进了进来,保安室顿时拥挤起来。
背后一道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老头战战兢兢,拉动进度条的手几次不听使唤。
就在外面胖子的咆哮再度响起时,监控内容终于正常播放起来。
主镜头对准了正在化尸池边投放裹尸袋的高翔。
镜头里,高翔正常搬运、投放着裹尸袋,当操作到最后一个裹尸袋时,明显是因为估算不足,高翔在搬运裹尸袋时,用力过猛,整个人往后仰倒。
高翔意识到危险临近,立即自救,他快速调整步伐,试图稳定身形,然而顾前不顾后,高翔刚要稳住身体,身体却已经挨到了化尸池护栏边缘。
原本救命的护栏,却成为了绊脚石,重心上移的高翔,下身被护栏阻挡,上身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前移。
于是乎,人和裹尸袋同时翻过栏杆,落进了化尸池内。
整个过程在正常不过了。
而辅镜头里,同时记录了正在打盹的老头和靠墙等待的金生水。
监控并不长,老头看完监控,一转头发现胖子已经取代护卫正阴沉着脸站在了他的身后。
老头正要开口,胖子已经一巴掌扇了过来。
“娘的,浪费老子时间!”
“一个贱种,死了也就死了。”
“老子还以为是你张六金死了亲爹。”
胖子恼羞成怒,依旧不觉得解气,又上前踹了几脚,方才抹着汗水离开。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三人背影消失,金生水推着车进入化尸间,将裹尸袋一一投了进去。
高翔的死就此翻篇。
没有猜错的话,那胖子应该是高梨宫后勤部的某位副主管。
按理说一个背尸奴,而且是地位最低等的高丽人,死就死了,根本不会引起这位后勤部的大人物注意。
人没了再进新人就是了,反正高梨宫的渠道多的是。
就因为张六金一通语无伦次的汇报?
信息不详,引发了误会?
金生水看着翻滚的化尸液,突然感觉有些不忿。
他行事最喜欢直截了当,但凡遇到障碍,直接砸平,多么简单直白。
但是目前的处境却让他如同陷入了泥沼,周围满是阴谋诡计。
而造成他金生水目前局面的始作俑者当然是高梨宫和锦衣卫了。
不论是高翔,还是马博士,不论是触手怪缩头乌龟,还是触手怪姐妹,都是造成他金生水不幸的罪魁祸首。
如果金生水有能力,他一定会将这些人以及背后的势力砸得稀巴烂,然后统统丢进化尸池内,挫骨扬灰。
重新拉回发散的思维,金生水回归现实,推着车离开化尸间。
门口,刘三金已经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耷拉着眼皮,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金生水路过的时候,老头依旧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背尸奴出身的刘三金最看不起背尸奴,哪怕刚刚的惶恐也不是因为背尸奴的死,而是生怕牵连到自己,饭碗不保。
高翔的死仅仅在背尸奴群体内部造成了短时间的喧嚣。
有人信誓旦旦说高翔曾经攀附过后勤部某位喜好走后门的大人物,有人说高翔是高丽公府流落民间的私生子,还有人说高翔与外人勾结被灭了口……
总之,各种流言在事发后的一小段时间内,在背尸奴小圈子内,以某种不可控制的速度,按照愈发离谱的走向,传播着,沦为了茶前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