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丹凤在幕后见状,忍不住“哎呀”的一声惊叫,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帷幕,救助于他。
“丹凤妹妹,不可!”
阿梨急忙一把拉回了她,回头瞥了一眼正低着头打盹儿的武氏,低声制止她道:“相信我,程少侠不会有事的!”
“第二场的第一局,由孙少侠获胜!”
李忠见状,慌忙敲锣掩饰道——好在众人的注意力,此时全都理所当然地集中在了程文玉的身上,所以,除了朱振宇之外,并没有人看见,李丹凤的那两只一伸即回的粉红色衣袖。
就只见那半空中的程文玉身躯一晃,纵身跃过了所有的台阶,有惊无险地落在了地面上,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低着头疾步走回了桌位,其情绪,越发地低落。
“哼,你这个袖手旁观,食言而肥的臭冬瓜、矮冬瓜!!”
李丹凤见状,便心疼不已地迁怒到了龙髯客的身上,顿足不悦道:“害得他,这么狼狈不堪!”
“唉,丹凤妹妹,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阿梨不禁为他大鸣不平道:“此情、此景,你又让龙少侠如何干涉呢?”
“那......那他好歹,也可以偷偷地发两只暗器过去,打伤那孙克己也行啊?!”
李丹凤撅起嘴来,大发娇嗔道。
“哦?你倒是说得轻巧——那在场的这些行家,人人都是瞎子不成?!”
阿梨啼笑皆非道。
“哎呀,不管、不管~!反正我就是要怪他,就是要怪他嘛!”
李丹凤理屈词穷地捂起了耳朵,大耍无赖道。
“好吧、好吧,你有理、你对,行了吧?”
阿梨摇头无奈地一笑了之道。随即,又将目光,再次转向了帷幕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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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疼死爷爷了!!”
但见此刻,孙克己在前台,刚刚和那“青石太保”布买田过完了头三招儿,摸清了对方的路数之后,便既是遵从着李益之命,更是有意投合众人所愿地挥动着双锏,使出了“双龙出海”一式,就听“啪”、“咔”的两声脆响齐作,右锏击碎了布买田手中的青砖,左锏击中了他的左肩,立时就把他的整只臂膀给卸了下来,只疼得他哇哇大叫道。
“好,干得漂亮!!”
“孙少侠,厉害呀!”
“黄河帮果然名不虚传!”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人心大快道。同时,更向黄河帮这一桌儿,尤其是张若行这边儿,纷纷注目地赞赏不已。就连坐在台上的杜壮,也半欠着身子,半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冲着他友好地一笑,以替自己的属下:王总镖头,略表谢意。
张若行见状,便也连忙欠身回礼地谦和一笑。同时,也悄无声息地和李益,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那龙髯客也因极其地反感布买田此人,故此,在其受伤之前,故意假作不防,待他受伤之后,又刻意地装聋作哑、不置一词,只是十分冷淡地吩咐李联等人,扫去了台上的碎砖之后,再让青衣小厮们将他扶下台去,随便地安上了臂膀了事。
如此一来,那布买田的“青石太保”,立时就变成了“尿(尿脬的尿,谐音碎)石太保”和“霉(没)石太保”,在众人的嘲笑声中,灰溜溜地带着同行的亲友们,提前匆匆而去。
李忠瞧见台下又空出了一桌儿,便命李联有请杜壮的亲友一桌儿,分出来数人,临时补缺——而张若行的那一桌儿,人数儿虽然最多,但为了避嫌之故,先后两次的分桌儿移位,李忠都始终没有牵涉到他们的身上。
“各位宾朋,下半局的前两场,其胜出者,分别为林少庄主和孙少侠两位。”
随后,李忠依旧敲锣宣示道:“那么接下来的最后一场决战,本来顺理成章地,应该由他们二位继续对决,直至分出胜负——胜者,即为我府的乘龙快婿。只是双方在持械打斗之际,难免会有失手之虞,比如头回的王少侠和方才的布少庄主,先后见红、负伤,便是前车之鉴。为了防止两位难得的俊才,在稍后的比试中有所闪失,是以,我们国公大人,特意有请龙少侠,代与两位过招儿,其中哪位俊才,和龙少侠过招儿最多,就算谁赢。现在,先请林少庄主,第一个和龙少侠动手比试。”
“听他们的意思,摆明是认定了,我和孙少侠全都不是此人的对手。”
那林多闻听了,心内诧异忖道:“可是,这位龙少侠的名头儿虽然不小,却也未必能够托大至此吧?!”
“龙少侠,林某讨教了!”
于是,林多闻怀揣着这种疑惑,再次登台领取了兵器,拔剑出鞘儿,在空中虚划了半圈儿,剑尖儿冲地,行了一个反握垂剑礼道。
“林少庄主客气了,请!”
龙髯客将双刀的刀柄,轻轻地交叉于胸前,还了他一个抱刀礼,含笑说道。
“哎,师父,他们两个人,一个用剑、一个用刀,”
吴莫见了,就笑嘻嘻地问他师父道:“那你说,究竟是剑能胜过刀,还是刀,能胜过剑呢?”
“正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兵器本无高下,只在于运用之人,其本身的修为如何了。”
郭从谨淡然一笑道。
“那么,他们二人的修为,又究竟谁高谁低、谁胜谁败呢?”
吴莫又紧接着问道。
“龙少侠固然是今天场上,难得的高手之一,”
郭从谨低声说道:“但在比试之际,他还要处处顾念到对方的安危,毫发不敢损伤,就难免会有掣肘之虑,因此在二十招的正常范围之外,至少,还会多出一倍的让头儿吧!”
“哦~,那如此说来,此人的功夫,可是高得很了?”
吴莫点头顽皮一笑道:“却不知,师父您能不能打得过他呢?”
“呵呵,此时尚可取胜几分,”
郭从谨莞尔一笑道:“但十年、八载之后,那就截然不同了。”
“那此人,岂不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第一高手了吗,师父?!”
吴莫既羡且妒道。
“怎么,羡慕了?!谁让你年纪小、悟性差,手脚儿,还不勤快呢?”
郭从谨又是好笑,又是好气道:“所以,你也没有什么好眼气的。往后,努力赶超就是。再说了,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光是今天的场内,就还有两位和你年纪相仿的女子,修为更胜于他呢。”
“咦,师父,难道女人的武功,也能胜过咱们男人吗?!”
吴莫咋舌大惊道。
“嘿嘿,小子,你可真是井底之蛙,孤陋寡闻哪!”
郭从谨“嘿嘿”的一声,哂笑说道:“自古至今,从来都不乏,象花木兰(山玉兰花)、平阳昭公主(蛾眉含笑花)、红拂女和公孙大娘(山茶花)那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哦,还有啊,听说那‘青山派’的高锦娘,在隐逸江湖之前,其造诣,就已然比她的掌门师弟独孤远峰深厚得多了,很有她的亡母,修竹夫人当年的风采......”
那郭从谨言至此处,恍惚出神了片刻之后,才又接着感慨说道:“此次为师重回塞内之后,听闻他们师姐、弟二人,俱已销声匿迹数十载,就连‘青山派’的山门,也是人去楼空,没落多年了,唉!”
“哎呀,师父,咱们就只论眼前之事好吧?!”
吴莫一撅嘴巴道:“您刚刚说道,就在今天的场内,便有两位武艺超绝的女子,可是我怎么连一位,都没有瞧见呢?”
“小子,要不怎么说你,有眼无珠、视而不见呢?”
郭从谨微微一笑道:“这第一位呀,便是刚才站在台上,评诗、论文的独孤姑娘......”
“什么,她?!就是方才那个,瘦成一道闪电的文弱小丫头吗?!”
吴莫截口不信道:“嘁,我看哪,这要是有一阵风儿刮过,只怕,就把她给吹走了!她能有多大修为呀?!”
“哼,你要是能看得出来呀,也就不是你了!”
郭从谨薄怒言道:“人家收个弟子,练上个七年、八载的,至少,可得其师之三、四;可你在我的门下,已然整整呆了十个年头儿了,却连为师的一成真髓都没有悟到,全把心思用到了别处,这说起来呀,也着实该打!”
“嘿嘿嘿,师父最疼弟子了,怎么会舍得打我呢?”
吴莫却是毫不畏惧地嘿嘿一笑道:“——嗳,对了,师父,那另一位年轻的女英雄,又是谁呢?”
“是枭雄......”
郭从谨不由地眉头一皱道:“这个女子啊,决计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就算是多看上她一眼,也只怕是招惹不起。你不知道啊,也罢!”
“但是,师父......”
“好好儿地观摩台上的比试!”
那吴莫还待好奇再问,郭从谨便就瞪了他一眼,低声喝叱他道:“你没听说过,‘阵前观人一战,胜过勤修半年’吗?!噤声!”
“哦,是,师父。”
吴莫听了,只得讪讪地转过身去,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台上道。
而此时的林多闻,正在使出他的第五十七招儿:“矫龙回首”,一剑刺向龙髯客的左腹部位——
在此期间,他已经深深地领教到了龙髯客的武功根底,早已收起了不服之意,稳住心神,只守不攻,但求能在对方的手下,尽量地多走上几招儿,略微胜过下一场的孙克己,便就万事大吉了。
而龙髯客那一边,也正如郭从谨方才所说,本来在二十招儿之内,就能轻轻松松地击败林多闻,但唯因身份所限、顾虑重重,其威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此时,瞧出林多闻这一招儿的破绽之处,便不闪不躲地反转刀背,挥刀向下,“铛”的一声,结结实实地磕在了他的剑身之上。
“哎呦!”
就只见林多闻的长剑,立时把持不住,脱手而去,跌落在了台角儿。
“林少庄主,得罪了!”
龙髯客也是不曾料到,林多闻此际,竟已是耗尽了所有的体力,如此不堪一击,见状连忙懊悔不迭道。于是飞快地拾起了长剑,双手奉还与他,赔罪致歉道:“林少庄主,请您勿怪!”
“此乃林某自身的学艺不精,败得天经地义,龙少侠又何罪之有呢?!”
林多闻脸上一红,也是双手接过剑来,仔细一看,剑身仍是完好无损,便慌忙还礼谢道:“多谢龙兄手下留情,林某感激不尽!”
“林贤弟过谦了,”
龙髯客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尊府的宝器钢质特异、坚硬无比,龙某力损而不得,深感艳羡。”
“龙兄侠肝义胆,功力深厚,林某诚心拜服。”
林多闻发自肺腑地说道。随后,便待李忠鸣锣宣布了,五十七招儿的过招儿数目之后,又诚诚恳恳地深施一礼,交还了长剑,这才转身退下了。
“孙少侠,龙某这厢有礼了——”
接着,便是那孙克己按序上台,领取了兵器,龙髯客率先拱手为礼道:“方才林少庄主他比试在先,因此龙某理应让他三招儿;而此刻,你我切磋在后,龙某的真力已经略有损耗,为了公平起见,就不再谦让于你了,还请孙少侠见谅。”
“是,理应如此,龙少侠无需介怀。”
孙克己持锏还礼道:“可即便这样儿,事后,只怕还是会有人诟病于此。因此,在下情愿先让三招儿,以绝此患——龙少侠,请!”
“那龙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孙少侠,小心了!”
龙髯客淡然一笑道。随即,就双刀齐出,左右、上下并举,一刀削他左臂,一刀砍他右腿——这是一招儿:“天残地缺”。
那孙克己为守承诺,自是不能还手,只是在低身躲开他左刀的同时,合并了双锏之力,往下架住了他的右刀。
“这位孙少侠,可真是一位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好汉哪!硬是不肯,占这个现成儿的便宜。”
顾子鲁见状,便不禁连连夸赞他道。
“哼哼,你说是,那便是好了——公子,请喝茶。”
顾子谦打从嗓子眼儿里头轻笑了一声,莞尔说着,为朱振宇倒了一杯凉茶,心内却是暗自庆幸道:“得亏公子喜欢的并非李丹凤本人,不然的话,今天的这一场猫腻儿,可是大了去喽!”
——可是,他却忘了,今日的这场大会,无论公不公正,他们的当家人朱振宇,都绝无取胜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