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现在吗,鲜卑人在某些方面,还稍显稚嫩。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随着战事愈发激烈残酷,双方的骑兵不知杀穿了几个来回,然后纠缠到一起。
战况是激烈的,因为骑兵对冲,其中伤亡残酷超乎想象,比普通步兵所承受的压力要大太多。
高速冲锋战马,激烈的碰撞,拼的就是流血的勇气,双方谁先承受不住,下场就是被追杀屠戮。
战事僵持,枯利麾下鲜卑骑兵有三万众,占据人数优势。
而石勒此前,因为屡立战功,麾下的正黄旗,已经从当初的一万多人,扩展至如今的两万四千骑。
其实不止是石勒的正黄旗在扩编,匈奴各旗主,只要敢打敢拼,能立战功,都会有相应的功勋升职,和军队增员。
亦如石勒,原本的正黄旗兵只有一万多人的编制,但现在被涨到两万四千人。
此时,他已经摆脱韩忠掣肘,相当于八旗中的半独立旗主,拥有战场的临机决断之权…
再加上李信对这石头蛋子另眼相看,将美稷仓库内淘汰下来的旧货武备,扔给了八旗处理,而正黄旗则享有优先权级...
此时石勒麾下的旗兵,骑兵三宝配备,长矛弓箭,乃至刀盾皮甲不缺,冲锋起来,几乎毫无顾忌...
因为他们与之前相比,确实是鸟枪换炮阔绰起来,重新体会到了装备精良的优势,…
而枯利的部队,装备双边马镫和马铁的只是少数,很多人甚至只是在两侧绑个草绳完事。
双方混战的过程中,随着时间的流逝,无论是人还是战马,体力在急剧消耗下,便开始显示出其中优劣。
“大人,介里他们快撑不住了!”
鲜卑后阵,头人穆罗看着战场上敌我碰撞的战马,以及那震动耳膜的厮杀声。
他面色凝重,心头焦急:“大人,中军大面积崩散,几乎被匈奴人杀穿…”
“大人别在犹豫了,让我带亲卫营的勇士上吧…”
“嗯!”枯利眉目深拧,感觉不妙:“我军是匈奴人的三倍,正面对决,竟然落入下风?”
“难道马镫和马铁的作用,真的有那么大?”
虽然马镫和马蹄铁的作用,很早就显现出来了,甚至装备了马镫的士兵战力普遍高出一大截。
但鲜卑各部中,真正有此装备的,也只不过慕容威魁头这等嫡系部队,至于其他头人勇士,只能自己解决。
鲜卑人是部落头人制,各部武器装备,乃至战马士兵,皆是各部头人的私兵,后勤补给,乃至武器装备也是他们自给自足...
且鲜卑人的基数在那里摆着,再加上时间尚短,以及铁质材料和能工巧匠严重不足...
这就导致了,哪怕明知道骑兵三宝的重要作用,但真正实现大规模装备的,也只有实力雄厚的中部慕容氏和西部浦头东部魁头...
若是有可能的话,枯利甚至不愿意看到,双边马镫与马蹄铁的出现…
虽然骑兵三宝,其确实大大提高了骑兵的作战能力,对于鲜卑人来说更是如虎添翼,优势更大。
但枯利内心仍然抵触,因为双马镫的使用,让中原汉人训练骑兵的成本大大缩短。
无形中,使得鲜卑人的骑术优势,急速减弱...
这怎能让枯利等大人高兴,尽管心中复杂,但现在却容不得他思虑太多。
战场上的局势愈发不妙,枯利也不敢在保存实力,当下吩咐左右道:“穆罗、阖灼你二人带本部勇士,上阵杀敌...”
“只要挺过这关,匈奴人不战自溃...”
“杀!”穆罗与赫阖灼等的就是大人这句话,当下一拍马股,带着留守的八千多名亲卫骑兵,直入战场。
“杀啊!”刀枪剑戟森然,敌我骑兵在奔腾的马背上,不断挥刃砍杀。
长矛穿胸,长刀斩首,血与铁成为了战场的主旋律…
随着后续穆罗的亲卫支援,加入战场,鲜卑人的压力大大缓解。
虽然只有八千人,但这些人都是大人亲兵,以一当十或许有些困难,但其中战力绝对不容小觑。
鲜卑正统的大人只有十二名,都是曾经跟随檀石槐南征北战的悍将。
枯利虽然不是檀石槐老单于时期的大人,但是他能成为一部大人,成为魁头的得力助手,能力自然是有的。
战场喊杀激烈,每时每刻都有人喋血丧命,鲜卑人全力以赴,即使石虎呼延这些悍将奋力杀敌,但仍然感觉压力倍增。
正黄从军后阵,正当石勒准备亲自带人上结束这场战争时,却收到了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消息。
“你说什么,在给老子说一遍!”
石勒充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传讯兵,怒吼道:“你可知道,假传军情,何罪?”
“将军,给小的是个脑袋,也不敢当着您的面撒谎啊...”
传讯兵心中惶恐,战战兢兢道:“车队被袭,各大世家私兵一触即溃…”
“如今官道上十万百姓,正在被鲜卑人无情屠戮,还请将军快快回援....”
“回援?”石勒眉头紧皱,抬首扫了眼战场上焦灼的局势,心中阴霾。
敌我双方混战,已经纠缠太深,现在撤退,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溃败...
但若不回援,上谷官道上,那十万百姓恐怕会更惨…
鲜卑人击溃世家私兵,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在一望无际的北地平原上,只能嗷嗷待宰。
“这群世家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多族兵护卫,一点用没有?”石勒心中有怒,恨不得现在就刀了那群杂种。
此次迁民,李信为了防备鲜卑,保障百姓安全,在北方关外,布置了大量的探哨斥候。
沿线有黄绍麾下三万漳河新骑,及韩忠八旗,石勒正黄旗在右北、渔阳、上谷、代郡等边地巡防。
甚至为了增加迁徙效率,李信更是允许世家商队,自起私兵,和组建护卫队,在官道内线维护秩序和防止突发事件…
然而现在,这些世家私兵,和商队护卫,遇到鲜卑人一触即溃,半点力也不愿出…
“呼!”石勒深吸口气,面上阴晴不定道:“祭酒大人与德容先生如何?”
“将军,各位大人在鲜卑人到来之前,便已安全离开...”
“有夔将军护持....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呼呼!”石勒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要关键人物无危险,便还有挽救的机会。
“大哥,怎么办!”
呼延灼策马上前,请示道:“要不要鸣金...收兵...”
“不可!”侍卫队长刘宝,低声道:“大哥,既然贾诩和张既大人无碍,便无需顾虑...”
“而且官道上百姓数十万众,应该够鲜卑人杀上几个时辰...”
“我军不如趁此机会,一举灭了枯利这部人马,即使到时大帅追责,我等也可拿鲜卑人的脑袋将功赎过...”
“嗯!”石勒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后者一眼,而后眺望前方战场。
此时可谓是进退两难,退则大军溃败,麾下旗兵可能会被对方追逐屠杀...
进则短时间内战事不能结束,到时上谷三十万百姓,可能会死伤更加惨重。
此时无论进退,结局都很不妙,区别只是,过错的大小,和有功无功罢了。
既然过错已经铸成,那就用鲜卑的头颅,来将功赎过,填平李屠夫的怒火。
想到这里,石勒心中有了决断,百姓死则死矣,他麾下旗兵,可不能无功…
“铿!”石勒猛然拔出身前黑铁长刀,怒喝道:“带上所有的兄弟…随我杀…”
“今日,便一战灭了这些鲜卑杂种,将功赎过...”
“杀上去…杀穿他们...”
军令下达,三千名督战骑兵,瞬间拍马冲锋。
“轰隆隆!”铁蹄隆隆,石勒人高马大,带着本部督战队,从战场侧面轰然杀入。
“嗤嗤!”镔铁长刀宛若夺命死神,借着冲锋之势,利刃斩下迎面敌军人马具碎。
“死!”石勒体魄强悍,身躯异于常人,气力好似用之不竭。
哪怕伤势未愈,但他依然勇猛,手中长刀点、斩、劈、扫、撩招式娴熟如快电,挥动间行云流水,如诗亦如画。
“噗嗤哧!”血雾弥漫,刀随心入手如风,斩似惊龙泛狂涛,劈似猛虎破囚笼...
扎法出招疾似电,毙敌于瞬中见红,十步百杀岂等闲...
“哈哈,痛快!”狂暴中,石勒猛然抬首,血色的狼眸于战场中寻掠过。
悠然间,他眸光一凝,将一道身影死死的锁定:“枯利狗贼,拿命来...”
“今日,老子便宰了你这头饿狗,告慰上谷百姓...”
“噗嗤!”长刀横扫,血雾笼罩似罡风卷残云,凛冽的气机使得周围敌军身心俱丧。
“杀上去!”三千名亲卫旗兵,全员皮甲,枪盾精良,在石勒刀锋破阵的带领下,从军阵中穿插而过。
宛若一道滩头洪流,将整个战场凿穿,而后直冲鲜卑主帅所在...
“怎么会?”鲜卑后阵,枯利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石勒他怎么敢,难道就不怕李屠夫要了他的脑袋...”
要知道上谷境内,可是有着三十多万在迁徙的百姓。
而石勒巡防的这段区域,至少有十万人,而榻东已经带人制造屠杀,石勒贼子竟然无动于衷?
枯利之所以敢与匈奴人决战,除了兵力方面的优势外,最重要的是,他提前派人远绕后方,袭击了上谷官道上那批百姓。
以李信对于人口的重视,石勒若敢弃之不管,下场不必多言。
而两军大战僵持,只要石勒敢撤退,枯利就敢追亡逐杀,此战本应该是是必胜局。
但现在的情况,让枯利心中震怒的同时,又隐隐发寒:“石勒狗贼,端的不当人子!”
石勒就算此战胜了,估计李屠夫也不会放过他,对方图的个什么?
难道就为了战胜自己,得一些军功,下去陪葬吗?
还是说,狗日的石勒,是看自己好欺负不成?
“大人我们失算了,石勒此人匈奴胡种出身,怎会管汉人百姓死活…”
战况紧急,浑身染血的侍卫长穆罗,从混乱的战场中纵马杀回护主。
他眼看匈奴兵锋逼近,当下急声道:“大人…快走…”
“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汉人…匈奴...匈奴...”
枯利猛然醒悟,他仰天悲愤:“吾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
“石勒狗贼...匈奴狗贼...吾恨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