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林城枫桥镇,春风裹挟着漫天花雨,将庭院中梨花树吹得猎猎作响。
方多病立在屋内,心疼地望着李莲花消瘦的面容。
李莲花喉结滚动间,颈侧一道暗红伤疤若隐若现。
\"方多病,你愣什么神,快去把药重新端一碗来。\"
笛飞声的话惊回方多病的思绪,他匆匆出门快步到厨房将熬好的药倒入碗中,趁着还有余温,连忙给李莲花端去。
方多病快步进屋,将药汤递给李莲花,目光却始终未从李莲花身上挪开。
李莲花知道躲不过,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余光瞥见小宝和阿飞一直监督着他。
没办法,硬着头皮,将药汤一饮而尽。
“啊!好苦!”
李莲花眉头紧皱,脸蛋绉成一团,笛飞声岂会不知?
从怀里拿出颗糖,放到他手中。
“这么大个人了,还嫌药苦!”
笛飞声挖苦他的话,李莲花岂会不知,只是,眼下注意力都在糖上。
麻利地拆开包装纸,将糖含在口中。这才压下了,满嘴苦涩味。
“阿飞,你这话说的,我就不愿意喝这么苦的药不行吗?”
笛飞声面容未变,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宠溺地的笑意。
“随你,只希望日后你都不必吃药,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
笛飞声的话,让在场三人都有些意外,没想到,平日里孤僻冷冷地阿飞,也会关心人。
\"李相夷,其实,你误会李莲花了。\"
方多病喃喃自语,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窗外的风猛地掀起门帘,他转身将窗户关好,烛火在窗纸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七日前,方多病偶然在李莲花的莲花楼暗格里,翻出一本泛黄的手札。
墨迹斑驳处,记载着李莲花中毒后四处求药的经历,字里行间透着无尽的绝望与孤独。
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过往,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刺痛了方多病的心。
\"不仅是曾经的爱人,劝她放下对他的愧疚,让她追求她的幸福。\"
方多病想起乔婉娩改嫁那日,李莲花躲在街角阴影里,目送爱人嫁于他人的场景。
他的身影被夕阳拉得极长,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以前的李莲花,那是天之骄子,江湖人人敬仰。\"
方多病攥紧窗框,指缝间渗出冷汗。
他想起阿飞曾说过,十年前的四顾门,李相夷一袭白衣,手持少师剑,谈笑间让无数宵小闻风丧胆。
可如今,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却被命运折磨得遍体鳞伤。
方多病望着他清瘦的侧脸,眼眶渐渐湿润:\"李相夷,你别怪李莲花不告诉你真相,而是他中毒十年,浑浑噩噩地孤独活着。”
“我和阿飞也是在十五年后认识他的,那时都不知他身中剧毒,时日不多。\"
\"小宝,别说了,我其实如今这样挺好的。\"
李莲花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李莲花,我都知道了。\"
方多病转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云彼丘的事,乔姑娘的事,还有你中毒的这些年......\"
李莲花的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别过脸去:\"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怎么能不提?\"方多病情绪激动起来,\"你救了所有人,却唯独不肯救自己!\"
李莲花轻笑出声,笑声里满是苦涩:\"小宝,有些债,是要用命来还的。\"
李莲花的手紧紧攥住屋瓦,指节泛白。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小宝,你说......如果一切能重来,我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这……这怎么可能?”李相夷喃喃自语,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眼前的李莲花,与他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判若两人。
曾经的李相夷,是江湖中人人敬仰的天才,一柄少师剑在手中舞得出神入化,谈笑间便可让敌人灰飞烟灭。
“当年究竟是有多痛,才让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放下一切,只想安静地等待毒发身亡的时刻?”
李相夷的眼眶渐渐湿润,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而如今的李莲花,却像一株被暴风雨折断的残荷,虽还顽强地挺立着,却已失去了往昔的光彩。
深夜,李相夷独自来到李莲花的房内。
月光洒在屋檐上,映出李莲花清瘦的身影。
李相夷躲在阴影里,看着李莲花坐在窗前,静静地望着夜空,眼神中透着无尽的落寞。
“你来了。”
李莲花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相夷心中一惊,知道自己已被发现,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你……怎么知道是我?”
李莲花轻笑一声:“你的气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转过身,月光照亮了他苍白的脸,“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李相夷望着李莲花,心中五味杂陈:
“我……,李莲花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兄长,或是有血脉关系的亲人,却没想到你竟是我自己,而且还变成了这副模样。”
李莲花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沉默片刻后说道:“当年中毒之后,我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与其在痛苦中挣扎,不如放下一切,安静地度过余生。”
李相夷眼眶泛红,上前一步抓住李莲花的肩膀:“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弃?我们曾经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自负!难道你忘了我们的梦想了吗?”
李莲花轻轻推开李相夷的手,苦笑道:“梦想?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也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与其执着于过去,不如珍惜眼前的时光。”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
许久,李相夷长叹一声:“或许你是对的。”
“我虽然初出江湖,可经历了这么多事,看似风光无限,内心却无比空虚。”
李莲花望着李相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既然如此,就放下吧。人生短暂,何必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李相夷点了点头,心中的阴霾渐渐散去。
他望着李莲花,如此普通,如此病弱的李莲花,竟是以后的他。
他其实不愿意相信,可李莲花嘴里满嘴胡话,可他们无意间透露的,不算是忽悠他。
在这寂静的夜里,两颗受伤的心灵,终于找到了一丝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