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织鸢很快就坚持不住睡着了。
魏其舟看着她平静的睡颜,他沉默了许久。
他的脑中一直闪过少女刚刚说过的话,“只要你好好的,就好了。”
这句话,他从未听旁人对他说过。
阿鸢……她是第一个。
她还因为他……中了一剑。
魏其舟久久没动,后来,他坐在了床边。
他听见少女的嘤咛,她仿佛很疼。
南织鸢确实很疼,睡梦中,她下意识捂住心口。
这处,真的太疼了。
魏其舟下意识皱眉,怎么样才能让她不疼。
南织鸢如今蜷缩着的样子,特别像他的狸奴。
狸奴死之前,也像她这般挣扎着。
“疼。”
南织鸢小脸紧皱,面色苍白。
就在魏其舟还在失神的时候,他的下摆突然被少女抓住。
她像是猫儿一般,小脸埋在了被中,整个人紧紧地靠着他。
这是魏其舟长大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心软,他的心,还轻晃了几下。
“阿鸢。”
他轻声呢喃着这两个字,剑眉微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起身离开。
春桃见人走了之后才进去,也是这会,她才知道,小姐发烧了。
她赶忙又去请了大夫。
南织鸢并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她只知道,她有时候很冷,有时候又很热。
好难受,心口也疼。
“小姐,快醒醒。”
得喝药了。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身上的热要是降不下来,就会有生命危险了。
南织鸢却怎么叫都不醒。
春桃好着急,心中的担忧更重了。
“小姐?”
她轻晃人的手,人却没有半点要苏醒的迹象。
“小姐?”
春桃赶忙又要去寻大夫,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她刚刚打开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魏其舟。
“给我。”
他面色冷淡,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可他的眼睛,此刻正紧紧地看着床上的少女。
春桃后知后觉的将药递给他。
阿其公子要做什么?
“出去。”
魏其舟直接下了令,春桃被他的气势吓住,她下意识听话。
等她出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
万一他对小姐图谋不轨怎么办?
她纠结着要不要再进去,最后还是放弃了。
或许阿其公子有办法将小姐唤醒让她喝药呢?
死马当活马医。
春桃走开了,可没一会,她又回来了。
若他用嘴给小姐喂药怎么办?
不行!
她得进去。
春桃闭眼誓死推开了门,然后,她就看见了这样一个画面。
小姐安静的躺在阿其公子的怀中,而阿其公子手拿药碗。
看起来,他正在喂药?
春桃闯进来,魏其舟倒也没什么反应。
他早就听见她在门口徘徊的声音了。
看来,这个小丫鬟,还算忠心。
魏其舟没管人,他直接将药给人灌下去。
她昏迷不醒,也只有这样了。
春桃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很快,碗就空了。
“多谢阿其公子。”
药能喝下去就好了,小姐就能退热了。
就在春桃庆幸的时候,南织鸢突然有了动静。
她刚刚喝下去的药,全吐出来了。
更重要的是,她还吐了男人一身。
魏其舟:“……”。
南织鸢这会也吐醒了,她浑身无力。
“我不喝药。”
喝了药,她觉得浑身更不对劲了。
肚子也有些隐隐作疼,她不喝药。
“不行。”
魏其舟直接开口,病了怎么能不喝药?
南织鸢也是这个时候清醒了些,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阿其的怀中。
她下意识要起来。
可魏其舟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他直接摁住了她:“阿姐莫动。”
接着,他自己温柔的将她放下。
南织鸢心口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觉得他又变了许多?
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再去熬一碗药来。”
这话是对春桃说的。
南织鸢想要黑漆漆的药,她的脸瞬间皱起。
她不想喝,一想到药,她都想吐了。
春桃立马去煎药,她瞬间可怜巴巴的看着人。
“我不喝药。”
她的脸色更白了,手紧紧地摁着自己的胸口。
魏其舟眉头紧皱,眼中有丝丝的心疼。
“好,不喝。”
他还是妥协了 。
南织鸢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她见人答应,傻乎乎的笑了。
最后,她还拉着人的手:“阿其,你真好。”
“我不喝药的。”
喝药,她觉得肚子疼。
只有将药吐出来,她才会觉得舒服。
“好。”
魏其舟指尖微动,他将她额头的碎发撩好。
他这样就算好吗?
她是不是忘记了?她会这样,也是因为他?
若不是他,她也不会中了一剑,如今还发起高热。
就算这样,她也不曾怪过他。
魏其舟心中更不是滋味了。
他还有些茫然和慌张,阿鸢为何要这般好?
“阿鸢?”
他叫她,后者久久没回应。
就在魏其舟以为人不会开口的时候,人突然应了一声:“怎么了?”
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你不怪我吗?”
“那些黑衣人,应该都是来杀我的。”
“我就是一个麻烦,就这样,你还要留下我吗?”
还会与他姐弟相称吗?
也不知道人能不能听见,但他就是问了。
谁知道,阿鸢真的听见了。
“我可没有为你挡剑噢~”
“你不要自责。”
“你才不是麻烦。”
“你只是失忆了。”
“我只是想要一个人陪我过新岁。”
她嘟囔着,慢慢的没了声音,她睡着了。
魏其舟听见她那些话,心再一次跳得飞快。
他不是麻烦吗?
父皇母后都觉得他是麻烦。
只有阿鸢说他不是麻烦。
魏其舟开始担心一个问题:要是阿鸢以后知道他没失忆怎么办?
他确实假装失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他想不通,也只能暂时不想了。
阿鸢还在发热,他得想办法让她退热。
他出门去倒了一盆冷水进来,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敷着她的额头。
春桃煮好的药没能派上用场。
因为南织鸢喝一口就吐一口,实在进不了肚子。
好在,她最后还是退热了。
“多谢阿其公子。”
春桃确认自家小姐没事之后,就开心地道谢了。
魏其舟在这待了半天,他一直坐在床边守着人,这会,她终于退热了。
他的心,也放下了。
“看着她,若她醒了,来告知我一声。”
他有些累了,得回去躺一会了。
不然,他怕旧伤复发。
“是。”
春桃应下,这会看他怎么看怎么顺眼。
能帮着照顾小姐,就是好人。
南织鸢这一次总算能睡得舒服了,这一睡,她就睡了许久。
……
另一边的赫其樾正抱着画像看不停。
“阿鸢。”
他的阿鸢最漂亮了。
他的眼睛刚好不久,偶尔还会觉得疼。
可他就是舍不得放下画像。
“阿鸢,我的眼睛好了。”
这样的好消息,他当然要告诉她。
她一定也很为他开心的对不对?
赫其樾念着人,眼中再一次泛起红意。
他已经太久没有见到阿鸢了。
明明他都要带她离开这里去番邦了,偏偏她就出事了。
到底为什么?
“别怕,日后为夫都会陪着你。”
他一定会永生永世都陪着她。
赫其樾其实也很懊恼和悔恨,他无数次不再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
他死了也好,这样,阿鸢就不会疼了。
他替她死,他心甘情愿。
可偏偏,老天就是开了这么一个玩笑,他活着,阿鸢死了。
真是不公平。
他的前半生,处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之中,父母不爱,父汗想利用他靠近母后,母后想要他死。
他才是最不该活着的那个人。
后半生,他好不容易九死一生遇见了阿鸢,偏偏,阿鸢也死了。
老天真会和他开玩笑。
赫其樾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他的眼睛模糊了。
他的手中再一次出现了匕首,刀出鞘,若不沾血岂不可惜?
“阿鸢。”
他的眼睛好了,能看见她了。
他知道她的样子了,去了阿鼻地狱,也不怕认不出她了。
这般想着,男人手起刀落,他割破了手腕。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血慢慢流出来的感觉很好。
血从手腕中蜿蜒出来形成一条条血痕, 这可是他去寻阿鸢的道路。
真好。
他应该很快就能看见她了。
然而,他失败了。
因为,入影发现了。
“主子三思。”
主子怎么能……死呢?
“滚。”
赫其樾被打扰了,心情不好。
趁着他还没有发脾气,入影最好走得远远的。
“若阿鸢姑娘泉下有知,知道主子这样,她一定会生气难过的。”
“主子,阿鸢姑娘不会开心的。”
入影当然是胡说的。
他也不知道阿鸢姑娘会不会生气难过。
主子一定不能有事。
主子若出事,那他们就没主心骨了。
“主子,阿鸢姑娘那么爱您,她一定不愿见主子受伤。”
他再接再厉。
赫其樾沉默了。
确实,阿鸢见不得他受伤。
阿鸢那么爱他,若知道他为了去见她而伤害自己,她肯定会生气。
到时候,她要是不理他怎么办?
那他该怎么办呢?
有什么办法可以直接死吗?
“而且,阿鸢姑娘以后每一年的忌日,都要有人祭拜才是。”
“主子舍得让阿鸢姑娘无人祭拜?”
入影胡说八道,也不管说的对不对。
赫其樾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不耐烦。
但,他确实不再说什么了。
竹大夫听见动静也赶来了,这会,他直接上前将人的伤口摁住,给人止血。
“殿下,这药一日敷三次。”
“手不可再碰水了。”
竹大夫差点操碎了心,好不容易医好了眼睛,怎么又受伤了?
“南乐康,让他卧病一月。”
赫其樾突然说了一句。
入影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南乐康是谁。
主子这是听进去了?
主子不死了?还打算替阿鸢姑娘教训她爹了?
卧病一月?他要怎样才能让人卧病一月?
发热?不行!
那就只有让人断一条腿了。
“属下立即去办。”
这种小事,他很快就能办好。
入影离开之后,竹大夫才开口:“殿下打算何时回宫?”
宫里那边,再不回去,怕是局势会越来越不好。
这样,对殿下不利。
赫其樾没开口,他其实并没打算回去。
“殿下何不将阿鸢姑娘的坟放在千山寺中?”
千山寺是晋朝最有名的寺庙,听说去求什么都很灵。
“阿鸢姑娘若能葬在千山寺,也算有佛祖庇佑,也能早些往生极乐。”
“殿下以为呢?”
竹大夫比入影还能说会道。
他知道殿下最在意的就是阿鸢姑娘了。
从阿鸢姑娘身上下手最好,果不其然,赫其樾的眼睛都亮了。
是了,千山寺那样灵验,他将阿鸢的灵牌供奉在那最好。
他也要去千山寺祈求和阿鸢的下一世。
“后天出发。”
他要去千山寺。
竹大夫听完,瞬间笑了。
殿下肯走出道观已是极好,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入影办事回来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太好了。
他们终于可以离开魏朝这个鬼地方了。
他们不是魏人,一直待在这里本来就有风险。
主子肯走,是好事。
确定要走之后,赫其樾就更沉默了。
他又去了墓碑那:“阿鸢,我不是要丢下你。”
“千山寺的住持听说很厉害,我去找他,算算我们的下辈子。”
“顺便,将你的牌位供奉在那,我给你点长明灯。”
这样,她就能投一个好胎了,他和她,也能有下辈子。
“等忙完这些事,我再回来。”
他再回来继续守着她的墓。
守着他们住过的道观。
“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说到做到。
他最爱她了。
从墓地那离开之后,他又回了阿鸢常睡的那一间房,他将少女的东西全收了起来。
这些,他都要带着。
阿鸢只有几套衣服和一本话本,没有一件首饰。
他知道,她的首饰全当掉了,就为了给他买招牌菜。
他全都记得。
他的阿鸢,就是那样好。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赫其樾翻身上马。
他们一行人往江南的方向去。
从这回番邦,比较近一些。
他们之中没有娇滴滴的小姑娘,都骑马,所以赶路很快。
不用两天,他们就到了州府。
……
作者话:男主和魏其舟有关系,所以长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