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钰觉得这会子有点在熬度的意思。
她已经在寒风中坐了一个多小时了,说好的钓鱼呢?
好像只实现了一个钓字啊,鱼呢?
被陈老师独家秘方拿捏的承钰是有任务的。
“阿钰,也不多,只要你能钓上一条鱼……
啊,不对,好事成双吧,只要你能钓两条鱼上来……
啊,不对,也可能不是鱼,只要你能钓上两个东西来,不拘是鱼还是什么……
就算你赢。
我就告诉你今早的问题。”
承钰就看着陈老师一会涨价一会又降价的。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没那么容易告诉你的意思么。
用钓竿钓两条鱼上来?
这不难吧。
这么大一个池塘,装备又这么齐全,两条鱼啥的,她就说陈老师还是很疼自己的嘛。
……
这是一个小时之前的承钰老师的想法。
这一个小时之中,在她自己都不察的情况下,承钰老师形象地展示了类似于人类返祖现象的种种。
扯鱼竿的速度跟鱼逃钩的速度成了正比。
于是旁边的陈老师就看着女儿一会瞪眼,一会沉思,一会托腮,一会用力扯线,一会微微跺脚,最后都以委委屈屈地小表情收尾。
那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陈老师看的是直乐。
看来把她带来是对的。
这孩子再怎么沉稳也还年轻啊。
年岁放在那里呢。
前几天他去广州开会,跟肖老师也聊了关于女儿的事。
肖老师就跟他说了很多。
知女莫若母,还是肖老师看得通透。
陈老师就心情很好地一直在跟姚怀顺聊天。
说来也是奇怪,与其说是钓鱼,这两人更像是来聊天的。
鱼竿就放那,反正爱咬不咬……
才怪!!!
这两人根本就没花一点功夫,这一个小时之内就人均钓了五六条了!
一扯一个准。
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受打击的承钰;……
掐指一算,今天不宜垂钓……
才怪。
只有自己不宜而已吧……
“阿钰,不用那么紧张,也不用总是盯着鱼漂。
放轻松点,起来走走,你听听歌也行,不然眯会也可以。
要不跟我们说说话啊。
时间还早呢。
鱼就在那,跑不掉的。”
陈老师道。
承钰:……谢谢,陈老师,我有被安慰到。
姚怀顺在一旁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父女俩。
承钰终究还是听了陈老师的话调整了策略。
要么说人家钓过的鱼都比自己吃过的鱼要多。
那绝对是有道理的。
不管是教书还是钓鱼,陈老师可都是有独家秘笈的人。
承钰也就把鱼竿放那。
下午的太阳破云而出,阳光倾泻下来,晒得人身上微微有了暖意。
承钰也就在这股子暖意之中放松了下来,半阖着眼睛打起了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承钰一个激灵,意识半清半混之间,就随着惯性伸手去抓鱼竿。
“放心,没有动静。
我刚看着呢。”
耳边就传来一道压得低沉,却又带着点笑意的声音。
很是挠人耳朵。
承钰一下就完全清醒了过来。
身边坐着的陈老师跟姚叔叔不知道去哪里了。
只有姚玮棕清清淡淡地坐那。
他甚至还把之前那大衣给换了,换上了一件轻便的羽绒。
完全的钓鱼佬阵仗。
刚刚跟承钰说了几句话,他却也没有扭头,也只是盯着水面。
但就好像侧面长了眼睛,将承钰这边的动静覆盖在了视线内。
这厮什么时候过来的?
承钰看了看手表,她也只不过趁着下午睡意刚好,也就眯了十多二十分钟的样子。
就见姚玮棕稳稳地手一收线,一条目测两斤左右的红鲤鱼就破水而出,因为甩动的关系,蹭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承钰:……
肯定是因为自己这个位置不对的关系。
绝对是。
鉴定完毕。
将鱼收了上来的姚玮棕扯掉鱼钩,又把鱼放回了水里。
…??
到目前为止一条鱼都还没钓到,KpI完成率0的承钰:……
严重怀疑这厮是故意在pUA我!
姚玮棕随便用水冲了冲手的功夫,就看到承钰那投过来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
嗯?
这是……
他又在她眼里寻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类似于,小小的……
幽怨?……
之类的。
姚玮棕又笑了。
以他的聪明才智这会子也分析出来了。
他这边的钓箱里满满当当,她那边的钓箱却空空如也。
“那个,估计是今天的鱼比较喜欢听人说话。
我刚来那会陈老师跟我爸还一直聊天呢。”
承钰:……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钓不来一条鱼要怪自己没说话?
承钰也不搭理他。
只是收起鱼竿,就看到鱼饵都被吃掉了。
还真就是一条鱼都没钩搭上来啊。
她重新换了饵,又重新放线。
这次她用了大力,将饵抛的远远的。
远一点总有不想听人说话的鱼吧。
这水域这么大。
总不能都是一个样吧。
她才不信这个邪。
饵都下去了,她也就等着。
因着刚刚稍稍眯了一会,她也顺势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
姚玮棕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她这边的动静他又怎不清楚。
所以当看到她拎起椅子想挪远一点的位置去时,
“承钰老师。
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
又来了!
上一次这厮在花田边上也是这个语气的!
结果说了一大堆古里古怪的话。
现在又来?
承钰马上警觉。
她也不理他,拎着椅子就要走。
“是关于姚皓然。”
姚玮棕就如愿看到因为姚皓然三个字而顿住了脚步的她。
他知道她会听的。
他只要继续说就是了。
承钰确实在听。
而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拎着的椅子。
姚玮棕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就看到她坐下来眼睛垂着,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我二婶也是很担心。
之前单完成作业对他来说已经很费劲了,现在还请了一对一补习。
有时候我都准备休息了看到他那边的灯还没关。”
姚玮棕道,“是因为快要期末了所以学校比较紧张还是怎么?
我二婶说他现在每天休息的时间少,一回家就关起门来做作业。
作业做到半夜,早上又很早起。
才高一就要这么卷了么?
会不会适得其反啊。
昨天说是发烧还坚持上了课,后面都四十度了。
这阵子他也可能急,变得有点敏感,我二婶稍微说一点,他也听不进,有时候还会躁起来。”
姚玮棕说到这里就先停了下来。
承钰缓缓问了一句,也是姚玮棕到来之后她说的第一句话,
“是皓然自己主动要求请老师补课吗?”
姚玮棕颔首,
“我二婶倒是来问过我。
好像这两天已经在上课了。”
承钰没有说话。
姚玮棕就改说起了别的,
“皓然是我二婶快四十岁才得来的儿子。
我们这一代最小的孩子,家里边对他比较疼爱。
他也算听话,脾气性格也讨喜。
可能除了学习外,其他还真没啥。”
姚玮棕笑了笑,
“前头他姐姐比他大几岁,但学习也一般。
我又之前那么些年没在家。
以前不觉得,但现在…”
姚玮棕就望向承钰。
“我倒理解了。
看来差生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承钰:…
“会质疑自己,会对别人不一样对待自己不满,会想要努力改变,会想得到尊重与认可。
想要跨过那一道放在自己面前,跟别人不一样的鸿沟。
会在意差距,会患得患失。”
姚玮棕说的是姚皓然,却也是在说他自己。
自己这个对她来说连个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他知道陈承钰一定是听的懂的。
承钰抿着嘴,视线定在了水面。
“所以想请承钰老师能不能帮帮忙。
看怎么能开导他一下。
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找到最适合他的路。
他现在这样把劲全部用在自己身上了。
我也有找他聊过,但始终是不一样的。
让人担心。”
姚玮棕终于说完了。
承钰仍然在想着事情,她除了刚刚说了一句话,什么都没说。
但姚玮棕知道她会听见的。
承钰这厢还在神游,就感觉一阵清冽中夹着淡淡木质香的气息席卷而来,将她包围。
姚玮棕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就抓住了承钰放那的鱼竿。
一个用力,就见一条活蹦乱跳的鱼儿扯了出来。
水面荡起了一圈一圈涟漪,优美的弧线划破天际。
“不错啊,看样子有两三斤。”
姚玮棕笑着说道。
一眼却看见承钰从椅子上挪了出去呈摔倒的姿势坐在了地上。
姚玮棕:…
有这么可怕吗?
是突然了那么一点,那也是因为鱼儿咬钩了她又明显没注意。
只是倾了个身都没靠近,也不至于直接连椅子都不要,宁愿摔地上去吧…
所以他就说嘛,他跟姚皓然,差生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还真是难兄难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