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漉再次来到公司,宁佳萍的座位已经搬空了。
两人同期入职,现在眼看着对方离开,说不感慨是假的。
要论工作能力,宁佳萍在同期员工里,算中上等。
要不是动了歪心思,自己给自己找了这一通麻烦事,估计再过一年就能加薪升职。
可惜了。
林漉收回视线。
昨晚的高调示爱,令她一战成名。刚到公司,不少同事调侃打趣:“林经理真是深藏不露啊!平时没见一点谈恋爱的苗头,结果背地里早就结婚了!”
“你先生是做什么的?气场和别人一看就不一样,好厉害的样子!”
对方没有恶意,纯粹出于好奇。林漉笑着答:“他啊,是非遗传人,平时主要负责在景区修缮土楼。”
“震惊!非遗传人竟在我身边!”同事睁大眼睛,“感觉搞文化的人,都很有追求,脱离俗尘的感觉。你们平时不会为这个吵架吗?”
林漉又想起谢明晏曾经指责过她,不该把非遗文化当成迎合市场的工具。
笑容将在脸上,她自嘲地哂了声:“肯定会吵架啊,就看彼此怎么处理吧。”
上班铃声响起,对方不再多聊,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林漉手上没有其他项目,一天过得清闲。
下班的时候,她接到了李馆长的电话。
“小林啊,茶文化博物馆这周末开始试运营。我手里有几张邀请券,你有空的话,过来参观参观?”
林漉本身就对这座博物馆很感兴趣,当即答应下来。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李馆长,我还能再带一个人么?”
“是你先生吧?”李馆长问。
林漉点了点头,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又补上一声:“嗯。”
“抱歉啊,试运营采取邀请制,只允许拿到邀请券的内部人员参与。不过之后博物馆对外开放了,可以带你先生一起过来。”李馆长道。
林漉提问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闻言也不意外:“好的,谢谢李馆长。”
到了周末,谢明晏约她吃饭,都被她以“有重要的事情”为理由婉拒。
倒不是有意瞒他,只是李馆长特意说明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参观,搞得神神秘秘的,林漉也不方便再把消息告诉外人。
博物馆的装修风格现代又大气,各类展品有序展出,一圈逛下来,林漉收获良多。
顶楼设有一个特别展览,名字叫做“守护茶香”。
进来之前,林漉便猜测,这个展厅讲述的大约是种茶人的故事吧?
进来发现,展厅的主角的确是“人”,却不是种茶人。
而是打假人。
漳城是国内知名的白茶产地之一,深受茶客们的青睐。许多茶叶厂商窥见商机,将不知从哪儿搜罗来的茶叶**成为漳城白茶,在市场上售卖。
整间展厅里,不仅展示了打假人数十年来的努力与成果,还将真假白茶的茶叶放在一起对比,给观众讲解区分方法。
林漉看得入神,没注意李馆长走了过来。
“小林,今天参观的感觉怎么样?”李馆长和善地问。
“李馆长。”林漉打了个招呼,如实回答:“学到了很多新知识,感觉挺不错的。就是这间展厅……李馆长也和赝品茶打过招呼么?”
“说起这个,故事可就长了。”李馆长望向展板,“我参与漳城白茶打假工作十余年,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阻碍。正是明白打假工作有多困难,我才特意在博物馆里设立这样一个特别展览。”
“一来,希望打假人的努力能被人记住,二来,也希望消费者们树立正版意识。消费者对真假茶叶的了解越充分,茶厂造假的成本就越高。只有让骗子无钱可赚,才能从根本上杜绝造假行为。”
林漉陷入沉思。
李馆长见她低头不语,探究地问:“小林,你怎么对这个话题这么感兴趣?”
林漉坦言:“我有个朋友,是八宝印泥工匠。最近他的工作坊也陷入了山寨风波,我就想着从您这儿取取经。”
李馆长想了想:“是望溪村景区的印泥工作坊吗?”
“您知道?”林漉惊喜。
“那个景区汇聚众多非遗传人,我有所耳闻。”李馆长笑着说,“你说的事,我还真有个办法。”
他正要详细说明,却被林漉拦住:“您介意我打个电话,让我朋友一起听吗?”
李馆长摇头:“当然不介意。”
于是,林漉直接拨通谢明晏的号码。
电话很快接起,谢明晏颇为急切:“喂,林漉,发生什么事了?”
林漉被他的语气搞懵了:“……没什么啊,一点小事。感觉对荆叔的工作坊有帮助,就让你一起听一听。”
谢明晏的呼吸这才恢复平缓。
林漉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谢明晏把手机号给她的时候,叮嘱过她:万一再遇到突发情况,打他电话。
所以,他刚才是以为她遇到危险了吗?
李馆长听出谢明晏的声音,同样疑惑:“你先生?”
“啊……对。”林漉回过神。
李馆长笑着摇了摇头:“没想到你先生居然是望溪村景区的负责人……世界真够小的。”
三人之前见过面,彼此没什么保留。
李馆长的办法说起来很简单——
为了扩大知名度,博物馆计划在五一假期举办一场非遗文化宣传活动,邀请众多非遗传人到场,通过互动体验的方式,让观众感受非遗文化的魅力。
李馆长提出为谢明晏留出一个展位,让荆叔现场带大家体验制作八宝印泥,并且讲解真假印泥的区别,引导消费者擦亮眼睛。
让保护正版的声音越来越强,最终总会被听到、被重视。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是个不错的办法。
谢明晏对李馆长表示了感谢,表示会去说服荆叔。
林漉正要挂断电话,谢明晏却让她等一下。
李馆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漉一眼,转身离开了。整个展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手机开着免提,谢明晏的呼吸声透过手机的扬声器,在空旷的展厅里荡开浅浅的回音。
展厅里开着冷气,林漉的后颈却莫名一阵燥热。
谢明晏不说话,电话这边的林漉便也沉默着。
半晌,他终于轻叹一声。
“所以,你说有‘重要的事’,就是这一件?”
林漉不知道他口中的“这一件”,指的是她来参观博物馆,还是向李馆长取经。
没搞清楚的问题,她本能地保持沉默。
谢明晏却将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
“忙了一个礼拜,平时不好好睡觉就算了,就连周末也不踏实休息。”
“林漉啊林漉,我该拿你怎么办?”
“下个周末,和我回土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