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家医馆照常开业,只是开门和关门时间上做了些调整。
冬天渐进,又到了驱寒药和风湿膏药大卖的时候,即便缩短了就诊时间,林家门口依旧络绎不绝。
魏县令原先以为开在村里的小诊所,不会有太多人光顾,没想到来看诊的病人一茬接着一茬。
他甚至在里面听到一两个外地口音的病人,一问才知道,是奔着林老太的医术来的。
郑氏给向金掌柜告假两日,留在家里帮忙。
金掌柜一听县令要去林家,心里极为感激他的帮忙,特地运送了一拖车的食物过来。
从鸡鸭鱼肉到大米高粱,再到瓜果蔬菜,应有尽有。
林老二搬进厨房都废了不少功夫。
中午是郑氏展露厨艺的时候,她比以往更加认真,每一步争取做到精益求精。
她心里藏着小心思,若是能得到县令大人一两句夸赞,新店开业的噱头不就有了。
县老爷都夸过的手艺,谁不想来尝一口,谁敢说不好吃?
厨房里忙得烟熏火燎,隔壁的庄婶子也被请过来帮忙,原先不知道来人身份,还打趣:“两公子相貌堂堂,瞧着是干大事的,不知道婚配没有,待会儿我打听打听,没准能给我娘家侄女说门亲……”
“那是县令老爷!”
“谁?”
庄婶子手里的刀,差点切到手指。
郑氏一本正经:“县太爷,本镇的父母官,婶子你要给官老爷说媒啊?”
庄婶子望着窗外背手而立的两个年轻人,手指颤颤巍巍指向另一个:“那旁边那个呢?”
“朝公子……他是县老爷的朋友,成没成婚我就不知道了。”郑氏随口一说,心里猜想朝公子成婚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大户人家的公子,哪里有这个年纪还不成婚的。
庄婶子长舒一口气,还好只有一个大人物,不然她的小心脏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饭菜被端上桌时,果不其然,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好评。
魏淼没想到离了京都,竟还能尝到如此美味的佳肴,看来常年蜗在京都的那群鼠目寸光的老东西们,真应该走出来瞧一瞧,大乾的好东西,不是仅限于那方寸之地。
他夹了一筷子烧得松软细嫩的鱼肉在嘴里,刚触及到舌尖,一股清香裹胁着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魏淼愣了一下,视线不由自主望向好友。
果不其然看到赵括也在盯着他瞧,眼里的神色恨不得将“似曾相识”几个字贴在脑门上。
太像了,这味道。
他姑姑是当今圣上宠爱的贵妃,从小经常入宫陪姑姑用膳。
曾很喜欢宫里的一道菜,名为“满江红”,用红椒和酸菜打底,盖上各类蔬菜,最后将一条热油浇过的草鱼炖入锅中熬煮,味道鲜香麻辣,特别下饭。
可惜,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他再也没吃到过。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每当入冬时分,他总是格外想念这道菜。
家里厨娘尝试过无数次,均以失败告终,无法复刻出跟宫中那位御厨一样的口味。
赵括从小在宫中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宫里菜色比魏淼更清楚。
方才郑氏将几道大菜端上来的瞬间,他已经察觉出不对劲。
前几日,郑氏给他送来的菜色,都是普通的菜肴,虽口味胜过别家,总体来说并不出彩,而今日这一桌,显然下了心思。
其中三四道菜,不管从口味还是卖相,比之当年在宫廷里红极一时的那位女膳食,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抬眼时,赵括望向郑氏的眼神,多了份探究。
“郑夫人的厨艺精巧,跟我往常在别的地方吃的都不一样,不知道师从何人?”
没等郑氏开口,天吉咬着根排骨,先开口了。
“我三婶可厉害了,天上飞的,地上爬地,水里游地,没有她不能做成好吃的。
她没有师傅,一直都是这么厉害,咱家还在镇上开饭馆了呢,生意好得不得了,叔叔,你要是喜欢吃的话,以后到我家店里吃,让我三婶给你优惠!”
“哎呦,小家伙年纪不大,蛮会做生意的嘛!”魏县令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说说怎么个优惠法?”
天吉眼珠子转了转,嚼了两口排骨肉,指着桌上三道大菜:“点三道菜,送你一壶茶,或者,送你一碟子花生米,点五道菜,给你免收一道菜钱,或者下次来送你一道荤菜。”
赵括在一旁听得笑出声,这孩子才不到七岁的年纪吧,小小年纪,满脑子生意经,不知道遗传了谁。
他观察家里的几个大人,要么是像林老太和郑氏一样,靠手艺赚钱的,要么是像林老二老实种地的庄稼人。
一家子凑不出一个商人头脑,不然按照林家人的本事,不至于还窝在乡下,早应该到镇里过更好的日子了。
太吉的打岔,惹得满屋子人都笑起来,连祥云都忍不住给二哥鼓掌。
说得太好了,这孩子天生做生意的料。
难怪在读书上不成气候,老天爷关了扇门,又给他开了扇窗。
仔细观察二哥说话的口吻,念叨起赚钱满眼冒金光的样子,祥云想起一个人。
就在这时,院门口的大门被人推开。
众人顺着声音望过去,先看到的是比人还高的两个大木箱,等木箱子放在地上,众人才看清后面的人。
是去吴江寻人许久的林老大夫妻两。
林老大气喘吁吁,掀开木箱子,冲屋里大喊:“娘!快来看!”
林老太先是在四下张望一番,见只有老大夫妻俩,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背上。
“看什么看!让你找的人呢!”
林老大疼得龇牙咧嘴:“找到了,找到了,我这不是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先把凤仙安排到庄婶子家里了,娘,凤仙没事,你先看我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吴江的刺绣和团扇……”
张氏终于逮到机会抱怨丈夫:“娘!大郎非要在吴江买刺绣,说要带回来高价卖出去,您给我们的银子,还有这些年我跟他攒的银钱,全砸在上面了,要是东西卖不出去,我非拿这些破帕子把他捂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