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丫头!”
林老太惊讶地望着眼前抽芽的小女孩,一身粉色衣裙,头上扎着垂挂髻,娇俏可人疼。
一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好看得紧,跟当年一模一样。
周蛮顿时红了眼,扑上前抱住林老太的腰:“林奶奶,是我,我是阿蛮!”
老太太心头软了一片,想起此行目的,在小丫头背上轻拍的动作,忍不住顿了一下。
私运矿场矿石,跟王五等人勾结的,竟然是阿蛮的父亲,周员外!
这个认知让她愣怔好半晌。
按照先前计划,找到买主住址后,林家是要通知府衙的,现下的情况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祥云一眼看出奶奶的无奈,爬上老太太膝盖,抱着脖子撒娇:“奶奶有了阿蛮姐姐,忘了阿宝了,奶奶不疼阿宝了。”
林老太抱着孙女,一只手托住屁股,一只手在她圆滚滚后背上轻拍,哄道:“阿宝说这话真真冤枉奶奶了,你可是我的命根子。”
祖孙二人看似在处理一场小孩间的争风吃醋,实则祥云已经趴在林老太耳边将后花园中看到假山石,以及周员外多次想从她嘴里撬出些话的消息告知对方。
老太太一听犯了难,她记得从前在六合镇,提起周员外无人不夸赞,是百姓心目中顶顶好的大善人。
现在怎么成了为了私利,投机倒把的奸商。
难道真应了那句,商人重利?
周员外已经吩咐下人准备了丰盛的谢礼,一摞摞堆在面前桌椅上,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
“我这两年忙于家中产业,您救下小女的恩情,一直没机会报答,今儿个是老天爷眷顾,让咱们两家相隔百里还能重遇,一点小心意,万望收下!”
林老太左右为难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周家矿场的事。
就在这时,有小厮匆匆赶过来,说外头来了一伙儿官兵把院子围了。
老太太心头一跳,知道定是府衙的人从王五手中问出什么来了。
“周员外,你跟王五私买矿石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周员外眼睛陡然睁大:“你……你怎会知晓?”
视线落在祥云身上时,恍若大悟过来:“你果真不是误闯进来的,小小年纪好深的心机!”说着转头望着闺女,“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会是当初好心救下你,还收留两月的普通农户?怕不是借着机会想讹咱家一笔!”
都到现在了,他心里惦记的还是银子。
小蛮慌忙摇头,没等她多说一句,周家大门已经被人从外头撞开。
浩浩荡荡的人马,分两排站立,很快把院子围满。
身穿盔甲,一身肃杀之气的校尉走在最前头,视线扫过桌上琳琅满目的礼物,再看向林老太等人时,多了丝防备。
“我说怎么迟迟等不到动静,原来是商量起价钱来了。”
说着丢了块沾血的包裹到桌上,剑柄挑开一角,露出一只血色全无的断肢。
“啊!”
别说小孩子,连大人都没见过这等恐怖的场景,在场人无不连声惊叫。
祥云被奶奶抱在怀里,此刻离桌面最近,清楚看到断肢被整齐隔断的切面,鲜血淋漓,血腥味扑鼻而来。
即便医院工作多年,见多了血,依旧被眼前骇人一幕吓到胆战,胃部一阵不适。
“阿宝不看,我们不看!”
林老太忙捂住孙女眼睛,声音带着颤抖:“阿宝听话,别记在脑海中里,奶奶怕你做噩梦!”
众人惊恐的眼神,显然取悦到校尉:“王五已经招供向你们私运矿石的事,从今日起周家涉案人等一律收押候审。”
话音一落,涌上前四五个官兵给人套上镣铐。
周蛮见阿爹被抓,哭着上前阻止,却被一把推开:“老实点,小心连你一起带走!”
周员外面色悲戚,安慰女儿:“阿蛮不哭,爹很快就回来,你在家好好待着,别乱跑。”
扣押嫌犯的官兵先一步离开,却依旧留下十好几个驻守在院中。
林老太一开始不清楚他们要干什么,等他们跟强盗进村般开始翻找搜刮周家金银,才意识到,周员外此番怕是凶多吉少。
有胆子大的不忿官兵的所作所为,上前争论。
“我们老爷只是被带走调查,就算犯了错也不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你们现在的行为跟强盗有什么两样?”
“周家根基深厚,认识不少达官贵人,等我们老爷出来了,你们就等着倒大霉吧!”
值钱的被官兵们偷藏,不值钱的直接当场砸碎,有想上前阻止的小厮,被当场打得头破血流。
“还搁这儿做梦呢,我们大人说了,此次矿石场的案子要大办重办,你们老爷能不能有命从牢里出来都是问题,我们倒大霉?是周家要倒血霉吧!”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要不是林老太拦着周蛮,她差点要跑出去追她爹。
以方才那位校尉的手段,林老太不敢指望她对孩子手下留情,只能奋力抱住女孩。
“阿蛮,不能去!”
周蛮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从方才她爹和林老太的话中,依稀分辨出突如其来的变故,跟林家脱不了干系。
她一把挣脱开林老太的束缚:“是你们干的对不对?你们对我爹做了什么?”
少女哭得几近断气,秀气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此时看向林老太的眼里全然没了先前的欣喜,满是仇怨。
“孩子,你爹跟人私自将矿山上的矿石运下山,加工雕刻后转手卖出去。”林老太不知道她能不能清楚中间的严重性,“别听那几个官员瞎说,我打听过了,不是要命的罪,我们疏通疏通关系,会救出来的!”
罪行怎么判,是轻是重,完全取决于扶海城的父母官。
他抬抬手周员外交点钱打点关系,再把营收吐出来,也就没什么大事,若不肯松手,牢狱之灾怕是免不了。
老太太看到周员外时,便察觉他身形消瘦,似有不足之症。
想起之前六合镇时听人提起过,他曾在两年前受过很重的外伤,若是留下病根,大狱里环境恶劣,不知道他能撑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