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官家一直病重,我们还没去探望过,是不是不合礼数。”
谢棠想了想:“官家不比其他皇室成员,侍疾轮不到咱们,再说你爹已经在宫里住下,不会有人说魏家人不懂规矩的。”
“混账!你平日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看不清局势,眼皮子还浅薄的东西,”魏老夫人的谩骂声响起。
谢棠身子一僵,看到在两个婆子搀扶下踏进院门的婆母。
魏老夫人毫不顾忌在下人面前落了她的脸面,继续数落起来:“磊儿是男人,又是武将,去了也是在宫里做些护卫的活儿。现在连长公主和修行不问世事的老太后都下了山,可见官家病情严重,你伺候不了官家,还能伺候不了老太后和长公主吗?”
她们肯定是要伺疾的,辛苦不说,心理上的压力肯定要找人诉说,这时候不上赶着表现,难道要等到官家殡天,再到棺椁前哭丧吗?
后半句话是大不敬,魏老夫人不敢说。
眼神冷刀子一样戳在谢棠身上,直看得她冷汗淋漓,面上一片臊红。
魏老夫人总喜欢在人多的时候数落她的不是,打压她的决定,谢棠有怒不敢言。
“媳妇儿这就去。”
魏婠婠没工夫关心谢棠的难堪,满脑子想的都是可以进宫给庆武帝献药。
到时候官家醒来龙颜大悦,要大封于她,她应该要什么赏赐好呢。
祥云是郡主,再上面是公主。
可公主只有官家的女儿才有机会获封,历朝历代倒是也出现过非陛下亲生女儿得封公主的案例。
那也是代替公主远嫁,才有的殊荣。
算了,郡主也行吧,至少在林祥云面前不会矮一等。
谢棠和魏婠婠是以面见太后和长公主的理由入宫的。
重华殿。
太后靠在罗汉床上,唉声叹气。
陛下的病牵动宫中所有人的情绪,谁心里都跟坠着大石一样。
长公主蹲在母亲面前哄她用膳:“母后,您已经两天滴水未尽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别官家醒了,您倒是病倒了。”
太后推开白瓷碗,扶着额头叹息一声:“你父皇命中无子,只生了你一个女孩,好不容易从旁支里选了能堪登大任的两个皇子,却没等到宣布太子那日就撒手人寰。
哀家当初是力排众议选了当今陛下,谁想到……谁想到他身子骨羸弱,登基不到两年便病倒了。”
长公主:“宫里人不都说,官家是中毒了,还抓到了下药之人……”
太后睨了她一眼,眼里浮出一抹讥讽:“先是刺杀又是下药,从他登基以来,闹得鸡犬不宁,连哀家在道观里都时常听到宫里乱七八糟的事,可见他这个皇帝当得不行。”
太后可以肆意评价官家,长公主却不行。
她轻轻给榻上金尊玉贵的妇人捶腿,安静听着她接下来的话。
“这事儿说来说去,还是他不得民心,你父皇在世时,怎么没有这么多幺蛾子!要是当初,推举上位的是摄政王……”
“太后,长公主,魏夫人和县主来了。”有侍女进来禀告。
太后神色没多少惊喜:“我倒是有很长时间没见过魏夫人和她女儿了,听说魏家和新贵林家的女儿抱错了?养在林家那个才是魏夫人的亲女儿,现在这个不过是农户女养的。”
长公主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桩奇闻轶事。
“是的,林家女儿我见过,跟棠儿长得特别像,漂亮极了。”
她其实想说的是,祥云更像魏磊一些,只是她生为公主,议论一个外男多少有些不合礼数。
太后不为所容:“再好看只是皮囊,三岁看八十,乡下长大的丫头,终究是差些。”
长公主笑笑:“那可不一定,母后还不知道今日进宫给官家看诊的是谁吧?”
太后眉毛一抬。
她只刚回宫前两日在皇帝面前守了两次夜,还在第二天晚上昏倒在病床前。
御医和众官员联名上书恳求她保重身子,宫里等着她主持大局。
之后的几日,她便躲在重华殿,只每日做做样子到庆武帝面前问一问情况。
伺候在旁的大夫面孔换了又换,她怎么可能记得住。
“谁啊?”太后兴致缺缺问。
长公主道:“就是您方才提到林家的老夫人,和棠儿抱错的女儿。”
太后以为是林家老夫人是个医女,带着小孙女一同进的宫。
没往其他地方想。
一个一品诰命,一个郡主,按理说进了宫,理应先来重华宫向她见礼。
但对方若是找来给官家治病的,就另当别论了。
太后语气莫名:“看来官家的病是真的束手无策了,连医女都能被找来医治。”
长公主隐约觉得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没有深究,让婢女领着谢棠母女二人进来。
魏婠婠对重华宫太后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世的道观。
记忆中,这个位高权重的女人是老死在道观的。
官家刚登基的时候,还会时常探望这位先帝遗孀,到了后来不知发生何事,彻底不去了。
太后像是被世人遗忘一般,独自一人守在荒无人烟、连香火都无人祭祀的道观中了此一生。
再看如今卧榻上的老妇人,精神矍铄,外界都在说她伺候官家累病了,她怎么觉得她精神状态好得很。
谢棠是来伺候太后和长公主的,端茶倒水,说了不少宽慰的话。
太后也给她面子,就着端过来的碗碟,吃了两口。
“道馆中住惯了,宫里的饮食吃着倒不如那里的清淡。”
谢棠立马表示会几道开口小菜,请求去小厨房露一手,表示对太后的尊敬。
魏婠婠早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了,她是来治病的,不是来逗老婆子开心的。
迟早要老死道观的老女人,捧她的臭脚做什么!
更是在得知林家祖孙俩也进宫后,心里的慌张一下子达到顶点。
莫名觉得心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剥离一般。
就在魏婠婠想法子表示她能救官家时,突然从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太监,火急火燎十分着急的模样。
“太后,不好了。”
太后猛地坐直身板,眼里精光四起,难道是……
皇帝死了!
长公主满脸担忧:“好好说话,是不是……是不是官家……”
这下连魏婠婠也紧张起来。
不会吧,她还没出手,人就死了?
她……她记得庆武帝死得没那么快啊!
小太监擦了擦汗水:“不是的,是太后最喜欢的一园子花,被全部连根拔起了。”
长公主松了口气。
太后失望坐回去,突然之间身子一整个僵住。
花园的花!
难道,是那些……那些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