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东西一直在她的身体里滋长。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每次与地鬼同房之后,她就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东西又滋长了几分,并且正在渴求着无威嗣绅身上的妖力。
这样下去的话,那东西必然会借用她的身体吃掉地鬼,从而吞噬他身上的妖力……河生明白,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将这东西驱赶出去。
她曾和地鬼说过这件事情,要他同意自己离开这里。
但是地鬼没有答复她。
夜色深沉,屋内光线昏暗。
地鬼还在旁边熟睡,河生将他的胳膊移到一旁,悄声起来打算离开。
地鬼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刚睡醒时的沙哑与朦胧,淡淡的鼻音让那声音多了丝别样的慵懒性感:“去哪里?”
他的手臂下意识收紧,将河生牢牢圈在怀中,仿佛生怕下一秒河生就会消失不见。
“不许离开我。”他的眼神里,藏着几分未褪去的困意,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是一种独占欲与依赖交织的复杂情绪 。
河生感受到他强有力的怀抱,嘴角微微上扬,抬手轻轻拍了拍箍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脸上漾起一抹温柔笑意,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温暖,带着无尽的宠溺:“不会的,我只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眼中忽然灼热起来。
河生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
她的手里拿着一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刀。
上面沾满了鲜血。
河生错愕地看向地鬼身上的伤口。
殷红的鲜血不断从里面流出。
“不……”河生的手无力地垂落,那把沾染着鲜血的匕首 “哐当” 一声坠落在地。
就在这一瞬,所有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泪水夺眶而出。她的肩膀剧烈颤抖,哭声在这寂静的墓穴中回荡,不断和地鬼道歉:“对不起……我……”
河生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定是那个女人!
那个身穿黑袍的女人!
是她在讨回当年帮助她的代价!
不过眨眼间,地鬼身上的伤口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地鬼身为妖力深厚的妖子,在这西岸的土地上已存活近万年,岁月的磨砺让他历经无数风雨,可如今被河生捅的这一刀,即便从肉体伤痛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他望向河生的眼神里,满是心疼与无奈。
“河生……这伤不碍事的……”地鬼伸出手去想要安慰河生,想让河生知道他没事,伤已经好了。
但河生此刻满心都是自责与慌乱,为了避免再次伤害地鬼,她咬着下唇,眼神里满是决绝。不顾地鬼的声声阻拦,毅然决然地转身,迈着踉跄的步伐跑出了墓穴。
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中奔跑着,显得十分单薄。
她得赶紧离开。
趁着没有做出更加过分的举动之前。
“河生!” 地鬼急切的呼喊在墓穴中回响。
他赶到在墓穴大门之前,双手紧紧抓着门框,指节泛白。
望着河生逐渐远去的背影,他的眼眸中满是痛苦与不舍。
他空有一身强大的妖力,却依旧无法走出这道门。即便他心中有千言万语,即便他无比渴望冲出去安慰她,可双脚却像被钉住一般,只能站在这里,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
而河生脚步不停,泪水依旧肆意流淌。
她满心懊悔,回想着方才自己的行径,她无法原谅自己的过错 。
忽然,一阵炙热涌上眼中。
河生的眼中再次变作了一片浑黑。
她眼中趋于涣散,在绿洲之内行走,直朝火山乱石之地走去,手中的邪气凝聚化为了一把长剑,将所有前来阻拦自己的藤蔓斩断。
地鬼想要阻拦,但又怕弄伤河生。
在河生走到绿洲和火山乱石之地的交界时,脚下忽然没了知觉。
她浑黑的眼睛向脚下看去,自己的双脚已经被冰雪冻结。
她抬头看去——
浑黑的双目之中映入一个男子的身影。
雪神站在火山乱石之地上,冷眼看着这个被地鬼百般庇护的女人。
他同这个女人并无半分情分可言,只是看在地鬼的面子上还留她一条性命,但是他也隐约感觉到了眼前的女人像是被操纵着要去做什么事情,于是二话不说便将其冰封了起来。
雪神将身体被冻得僵直的河生抱了起来。
在雪神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男子。
男子发梢残存着一丝火光,妖孽的面庞看向雪神怀中的女人:“这个女人又是谁?”
“干你何事。”雪神没什么好说的,径直抱着河生走到了绿洲之上。
长赢虽然生性桀骜,但也不愿意在绿洲造次,毕竟与地鬼交手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便只能气鼓鼓地站在交界处,看着雪神抱着另一个陌生女子离去的背影。
返程途中,凛冽寒风裹挟着潮湿气息。
河生身上的冰雪在暖意的轻抚下缓缓消融。雪水顺着她的发丝、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布料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略显狼狈却又楚楚动人的身姿。
她双眸微垂,长睫上还挂着细碎的水珠,宛如雨中一朵被打湿的娇花,柔弱中透着别样的倔强与坚韧。
雪神周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雪花在他身侧悠悠飞舞。
地鬼早已在门前焦急等候,见雪神抱着河生出现,他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与心疼。他快步上前,目光先是落在河生苍白的脸上,随后看向雪神,眼中涌起深深的感激之情,声音低沉却诚恳:“多谢。”
这简短的两个字,饱含着他内心无尽的谢意。
“你从前…… 可从未和我道过谢。”雪神微微挑眉,薄唇轻启,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却又难掩其中的担忧。
他与地鬼相识近万年,在他的印象里,地鬼向来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存在。
这般真诚的道谢,还是头一遭。
地鬼……你当真要为这个女人,越陷越深吗。
地鬼听闻,微微一怔,神情不自觉地微微一动,往昔那些张狂肆意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轻声呢喃:“是么……”
此刻,他的眼神中少了平日里的凶狠与冷酷,多了几分柔软与温情,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在回忆着过往的种种,让人不禁感叹,那个曾经叱咤西岸、令人闻风丧胆的地鬼,竟也会有如此动容的一刻。
雪神凝视地鬼良久。
地鬼小心翼翼地从雪神怀中抱过浑身湿透的河生,动作轻柔得仿佛接手新生的婴儿般,他面容冷峻,却在这温柔的动作中,多了几分令人心动的反差。
这一幕,让雪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
他默默地转身,周身的雪花仿佛也染上了一丝落寞,向着自己的领地走去。
一路上,雪神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地鬼脸上那从未有过的神情。
他微微皱眉,眼中满是不解和疑惑,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他实在想不明白,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地鬼向来独来独往,冷酷无情,如今为何会为了一个看似柔弱无用的人子,变得如此小心翼翼、温柔备至。
在即将踏出绿洲的时候,雪神停下脚步,抬眼望向远方,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
人都是会死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他实在难以理解。
地鬼这般不顾一切地保护一个人子,究竟有什么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