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入座，林漠骁订的早，加上餐厅经理认得他，所以刚坐下没一会，餐食陆陆续续地上了桌。
鲍鱼煲排骨、鸡爪煲、蛋黄焗海蟹，道道佳肴，色泽鲜美，摆盘精致。
饶是喜欢北方菜的秦芷，此刻都有些胃口大开。
但她没忘记今天来这里的正事，动筷之前，秦芷捧着一杯茶问林漠骁。
“哥，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她只能想到这一层，毕竟她和林漠骁能牵扯的东西越来越少，聊起来的话题几乎没有。
“你很希望出事？”林漠骁微眯着眼，不答反问。
他随意挽起卫衣袖口，露出青筋错横的手背，腕骨的凸起顶在手表内侧，表盘很干净，在餐厅暖黄灯的照射下闪着碎光。
又是这只表。
——高仿劳力士，是年龄尚小的秦芷，在朋友圈虚假代购坑蒙拐骗之下花了仅四位数，为他买的18岁生日礼物。
代购说，价格好，走过这村就没这店，日本进口人肉背回，假一赔十。
林漠骁收到时，嫌弃至极，差点扔掉，但秦芷向来会撒娇，她恳求他不要扔，哪怕放着不戴也好。
林漠骁当然没有戴，这件乌龙事件被轻轻掀过，后来她都不知道他到底扔了没有。
他没有扔。
但他为什么会翻出来戴？
“当然不是。”秦芷收回思绪，没有被他的反问唬住，绽开一抹腼腆的笑，“只是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
爸妈一再推迟回国的日期，秦芷的生活除了斯慎明还是斯慎明，她太久没有体验过来自亲情的温暖。
以至于在和林漠骁相处时，情不自禁想要捕捉到一缕来自家人的熟悉气息。
换个角度来说，林漠骁作为哥哥，是她恋情公开的第一见证亲人。
哥哥两个字叫得很甜，像林漠骁今天早上吃过的糯米团子，一咬连牙齿都被柔软包裹。
可惜吃到最后，总是很腻。
林漠骁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轻轻，“不打算和哥哥解释解释？”
问的是她的恋情。
秦芷拿起筷子，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嗯。”她将一口蛋黄锅巴送入口中，小口地嚼着，“我们在一起，大概一年了。”至于怎么认识，那就没必要讲。
锅巴入口酥脆，味蕾都被征服。
秦芷享受着美味，没有注意到对面男人刹那间停滞的动作，眸中涌上惊涛骇浪，他凝视着她鼓鼓的腮帮子，体内那些藏匿已久的暴戾因子扑腾着叫嚣着要冲出来。
“这么久啊。”林漠骁垂下眸，长睫掩盖情绪。
“我也没想到我们能在一起这么久，哥哥，你不会怪我抢了你的好朋友吧。”
她狡黠一笑，壮了胆子与他开玩笑，“他对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他经常被我欺负，哈哈哈。”
又是这句话，林漠骁眉目寡淡。
谁担心了？
“听斯慎明说，你们年底领证？”林漠骁细嚼慢咽，说话时视线落在她的头顶，“不等爸妈回来商量商量？”
女孩脸上飞上两朵红晕，她端起茶杯嘬了一口，“我会在电话中和他们说的。”
“嗯。”林漠骁应了一声，“人生大事，不能马虎。”
“到时候你坐主桌!”秦芷笑盈盈的，杏眸弯成月牙的形状，她像个童话世界期待王子迎娶自己的可爱公主。
她对面坐着的，是故事中推动剧情发展的炮灰男配。
没有林漠骁，也就没有他们美好的爱情故事。
“你倒是会安排。”林漠骁低低笑着，这一笑，脸上的阴郁转晴，痞气冲散，只留清爽的少年感。
进来添茶的服务生目不转睛，看呆了眼，还是秦芷出声提醒，“小心！”
茶满了。
服务生臊着脸出去后，秦芷揶揄她哥，“哥，你呢？”
“我怎么了？”
“你真和周洛怡分手啦？都谈了那么久，不可惜吗？”
“可惜。”
林漠骁脸上看不出可惜的意味，他黑瞳中的光很奇异，秦芷以为他谈到周洛怡时还会有触动。
“其实有时候可以适当服软。”秦芷大着胆子教她哥怎么恋爱，“我们也会吵架，但总有一方会服软，这次是我，下次是他，不低头很累的——”
“你们在车里做过？”林漠骁忽然切断她的话。
空气静了一秒。
秦芷猛然抬起头。
“……你说什么？”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漠骁。
林漠骁毫无征兆的一句话，打乱了饭局的和谐，像纯洁温和的对话中，电突然短路，扔了只老鼠进去，坏了整锅汤。
但他表情依旧自然，带着闲散的笑意，一手放在桌上托腮歪头看她，边界感是什么，他不知道。
如果不是秦芷亲耳听到，他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她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作为哥哥，适合问这种问题吗？
“怎么了？”他掀起眼皮，懒懒看着她，脸上一点下流和窥探都没有。
仿佛只是所有问题中最普通的一个问题。
秦芷只觉自己大脑短路，无法思考，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愣愣地点了点头。
是做过，而且不止车里。
“这么说，你上次是在骗我？”他点点头，脸上没有薄怒，开玩笑的语气。
“我……。”她知道他在说车里发现那个东西的事情。
太多了，骗他的事，没有一千，也有一百。
林漠骁了然，指尖轻轻敲着脸颊，表面风轻云淡，以为不会再更疼的心脏，却在此刻被一阵更为强烈的怒浪裹挟。
摧毁，占有，让她恐惧。
“吃饭吧。”林漠骁说。
秦芷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她悄悄观察他的神色，什么都看不出，如果说斯慎明喜怒不形于色，那么林漠骁就是没有喜怒的代表。
她被喜悦和幸福冲昏了头脑，差点忘了那些地下情的进行，是由一个又一个谎言组成。
她不得已，她必须去骗。
因为那时候的林漠骁不分是非，他让她分手，威胁恐吓她。
可这些，该怎么说呢？
“你很紧张？”林漠骁突兀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感到失笑，“我就问问，你不用这么如临大敌一般。”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你不生气吗？哥。”她还在坚持叫他哥哥。
“不生气，都过去了。”林漠骁体贴地说，“以前的事，我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