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微动,转而言:“你们可能没见过东曦山庄的庄主,不知他武力高低,那我且向你们透露一二。”
“这样说吧,当今武林,还未出现过一个能入得了他眼的人。包括你这个屡杀不死的帝侧刀。若非他深居简出,不喜杀戮,更厌麻烦,名声何止于此!”
幽诡一笑:“苏诫,你若不想太快死,现在跑还来得及,给你一夜的时间。”
“胤胤,”云渡闻言,猛然心跳了跳,“关于承谏杀我这件事,它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要——”
“慕慕——”苏诫即时出言制止,不让她现在就把真相陈明。
“可是……”云渡回头看着苏诫,“我不想你……,我们已经是……,胤胤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
“阿姊——,你怎么……”池胤表现一丝失望。
“这些年你怎么过来,弟弟不想问,不是我不想知道,只是看着你不复当年明丽洒脱模样,不难知你经历过非人煎熬。”
“既然痛过,就不该轻易原谅害你成如今形容的罪魁祸首。”
“你向来心软,待人真挚,还死心塌地的,我们心意相连,能理解你不舍旧情的心思,但你也不能因为人家几句花言巧语就放下伤痛,沦陷豺狼圈套不愿清醒吧。”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云渡反驳,却无从解释。
苏诫又碰了碰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而后对池胤道:“阿胤虽为慕慕幼弟,自小却如兄长一样爱护着长姊,世兄都看在眼里,很钦佩你有如此品行,也很羡慕你们姐弟美好的感情。”
“当年,世兄确实伤害你阿姊,辜负了她愿与我共赴生死的一片真情,令她生不如死,沉睡两年之久不愿苏醒——”
“你说什么!?”池胤突然拍桌而起,朽旧方几上的土陶杯里热水飞溅。
“本……,我阿姊受你残害,沉睡了两年?!”口气凌厉,拳头握紧。
陡起的强劲气流就将扬起宽松袖袍刹那,他适时将手一甩,紧握的拳头随即也散了力。
苏诫看着他动作间细微的变化,心有别样思量。
事实上,自遇上池胤起,其视线基本没离开过他身上。
两个时辰间,他将池胤从发丝到脚步,从身量到衣着,从举止到身体里散发的气息,以及说话时神情的变化反复审察了几十遍,想从中了解到,一别经年再相遇的熟悉而又陌生的,一个人背后隐藏的不愿为人知。
看着清清瘦瘦的池胤,苏诫脑海里不断浮现红叶林里如神一现的白袍红巾银发人的形象。
除却身周散发的气场强度与样貌上的差异,他们的身材和冷静的气息格外的相似。
苏诫心想,难道是因为他们是亲密的朋友,才会在某些方面有对方的影子?
“是。她沉睡了两年。是我害的。”苏诫直言不讳,“你怜姊心切,世兄明白,阿胤若想替她泄此恨,世兄可随你处置,只是,世兄有一个请求。”
池胤俊眸微一流转,淡漠道:“说。”
“阿胤处置了世兄之后,可不可以与世兄冰释前嫌,和好如初?我们仨原是这世上最要好的朋友,不是吗?”
池胤掩在宽袖下的手倏然颤了颤,眼里萦转几缕雾气。
看了眼正襟危坐,欲言又止的云渡,他忽然一消厉色,畅然笑道:
“瞧你们这严肃的样子,好像我真要把你们如何了。”
“咱们仨自幼一块儿长大,好得性命都可以舍给对方,我说这些,不过逗你们玩儿罢,可勿当真呐。”
“阿姊是个敢爱敢恨的人,既然当初心痛到毫无生念,如今言行举止间处处偏向苏大指挥使,想必是其中有些误会解开了?是什么,可否说来我听听?”
他态度极好,神色间透出昔年池府公子的谦和柔雅。
同时,似乎还夹杂了一丝“且给你们一次机会”的意味。
然而这一点不甚明显的异样无人放在心上,只认为是彼此间的生疏引起的不对味。
让人感觉刺耳的倒是“苏大指挥使”这一称呼。
已然是怨恨了那么多年的人,突然有一日再和好,也很难再以当初的方式相处,称呼上亦是一样的道理。
这一点除却云渡,苏诫也是深有体会。
云渡心想,只要阿弟不对姐夫存恨意,破裂的情义慢慢会修复好的。
是以,此刻她便不多嘴去纠正。
至于他问的“真相”,云渡不知苏诫是何想法,她不好擅自透露,于是看向苏诫,征询他意见。
苏诫眼光淡淡闪了一闪,带着不同意的意思。
虽知苏诫所谋轻易不能透露,然而此事连亲弟弟也要瞒着,云渡感觉很难受。
从前,她和池胤是没有秘密的,却因分离了几年,她就要对他设防,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见二人挤眉弄眼半天不吱声,池胤故作轻松:
“算了,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嗯……你们从山里出来,还都带着伤,连路也不熟,应该是遇上什么事了吧,看你们这疲惫的样子,想必早就饿了,这样,你们且等着,我去给你们做些吃的。”
池胤说罢,不疾不徐启门出去。
简易木门合上之后,云渡与苏诫叽叽咕咕便讲起了池胤的一些反常。
苏诫说,池胤看着文弱,不像武艺高强之人,但始终冷静的气度着实让人望而生畏。
究竟是什么境遇,让从前看起来柔弱的他变得如此坚韧,似乎还带着一股深不可测的阴狠?
云渡不愿把自己弟弟往坏想,便拿自身举例,说他与她一样,突然之间遭遇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多年,仍如从前才是怪事。
他对自己的经历说得含糊,一定是因为有许多苦楚在里头,在面对亲人时,说或不说都是痛苦,就不要过度关注了。
毕竟大家才刚见面,很多裂口需要弥合,相信日子久了,一切会好起来的。
苏诫还是不放心,说池胤与那个庄主——映的关系听起来很不一般。
他想尽快了解到他们是哪种朋友。
以及时阻止池胤受到更多伤害。
或及时拉他出迷途。
让云渡找机会好好探探他内心。
云渡道:“天地不仁,煎炙人性。阿弟在不在迷途有何要紧?只要他活着不就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