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似曾相识的五官相貌,气质优雅的行止神情,回头看向仰躺的云渡,“……我兄弟?!苏……苏谕?”
云渡抻起秀项,瞧了眼:“可不就是你兄弟嘛。阿谕,你醒啦。快起来。”朝苏诫皱眉。
“哦。”苏诫把手从凌乱的衣衫下软绵绵上慢慢缩回。
念念不舍。
唯恐孩子瞧见什么不该瞧的,赶紧侧身挡住春色一抹。
云渡在他宽阔身躯的遮挡下坐将起来,拢好衣裙,捋捋整齐一榻乱发。
几个弹指,即从媚色四溢转变得严肃正经。
一本正经地搡开苏诫,撕开一抹亲和灿烂的笑:“阿谕可是饿了?”
苏谕看着从高大男人腰前探出来的漂亮的脸,道:“阿嫂,我想喝水。”
云渡保持人畜无害的笑颜,拐了苏诫一下,贝齿粲然地发号施令:“你兄弟要喝水,快去倒来。”
“屋里没有水。”
“我知道,你到前厅去端。”
“去不了。”
“好手好脚的,为何去不了?”
“……”苏诫沉吟。
他呈单脚站立单膝跪于榻沿姿势,须臾,拿住云渡手往腿根一摸:
“我另一个兄弟也很燥渴。难受。”
云渡侧眸瞄去:
拔地参天。
确实不好人前晃悠。
“让让,我去。阿谕在此等着,我去给你倒水哈。”
路过苏谕面前,他一下抓住云渡裙摆:“他是谁?”神色比上一刻清明了许多。
云渡于是先介绍:“他便是你阿兄——苏诫,我同你说过的。你阿兄他可是个很厉害……”
“他刚刚打阿嫂了对吗?”说话间,小小的苏谕黑溜溜眸底凝起一层冷色。
云渡道:“不是,我们玩呢。”
“玩什么?”孩子冷色依旧。
“玩……”云渡语塞。
“坏人——,你这个坏人……”肉嘟嘟的孩子握起拳头,打着赤脚“啪啪啪”跑过去,照着苏诫修长的大腿就是一通捶。
边打还边愤怒地骂:
“在西河的时候,大家就悄悄指着我们家骂,说你是畜生,说你乱杀人,说我与你长得像,是一个瓜开的瓢,长大了也会是坏人,不如不要长大的好。”
“我问父亲、母亲是不是真的,他们一个都不说话。每回我一出门,那些小孩就唱‘白罗刹提笔,黑罗刹提头,大豺狗舔恶龙脚,小狼狗舔屎盆盆’。”
“后来,阿嫂她回家,说你不是坏人,是顶好的好人,还带我来看你,没想到你竟然打她!”
“你不是我阿兄。我不要你这个阿兄。”
“阿嫂,不,慕慕阿姊,你快把这个讨厌的坏人赶走,你不要让他当你夫君,你快把他休了,阿谕当你的夫君。阿谕不会打你。阿谕喜欢你。”
他小嘴叭叭的,骂了一大篇竟不带喘。
手脚并用,又打又踹。
小鬼头力气还不小,打得苏诫阵阵吃痛。
都说兄弟如手足,依他看,有兄弟,无手足。
且还会偷衣服!
苏诫巍巍然俯瞰着小鬼头,脸色黑幽幽发绿。
那头云渡却是忍俊不禁,看戏看得痛快。
“行啦,别打了,你手不痛啊。”被亲弟弟几拳把燥火打散的苏诫忽然一把抓住孩子小肉手。
“豆大个人,懂什么,我与你阿嫂确实是在玩,我没有欺负她。”
“那你说,你们玩什么,我为何没见过?”豆大的人昂头望着高高的“山”,丝毫不怯。
苏诫坐下来,弯下腰,与孩子目光齐平:“玩……挠痒痒。”
“那你们怎么不笑?嗯嗯唧唧的把我都吵醒了。”孩子较起真来,几个砂锅都不够打的。
苏诫扶额,诓蒙他:“你阿嫂她……忍着呢,怕吵着你。你看,还不是吵醒你了。慕慕说,是不是这样?”
云渡雪颜绯红,点头:“对,对。阿谕看错了,你阿兄确实没打我。你和阿兄玩,我去拿水来。”
嗯嗯唧唧……
云渡一路走,脑子里全是这四个字。
想着想着的,频频失笑。
云渡再回屋时,年龄相差二十余岁的兄弟俩已经和洽相处。
苏诫还是挺会带孩子的,用几个新奇的故事就把“敌人”收买了。
绝对是以前养她养出来的经验。
在殓芳堂闲居的几日里,眼里总溅花火的夫妇碍于有个孩子粘脚,炽热的心一直得不到消释,煎熬得苏诫老抱怨云渡没事把他弟弟带来做什么。
喜欢孩子该自己去生。
说到生孩子,他抑不住的就眸色变深,腆颜乱蹭。
几次苏谕睡沉,他便鬼兮兮地唆云渡,让她跟他去书房。
云渡不干,说殓芳堂还有其他人呢,被人听见了臊。
苏诫哀求再三,云渡也不为所动。
苏诫以前的榻让出给苏谕了,两人于是就一起窝在外间的小榻上,无动无响,好在是能你侬我侬。
可是郎情妾意年轻气盛的,又怎能耐得住寂寞,不能大肆食荤,腥气总要染指染指。
相互染指了几日,释放了部分积压的爱意,正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眼下中原境内事宜已安排得差不多,就是疆域还在打仗。
苏诫已出了计策应对,不久便可平息,所以一时没他操心的大事。
有正事要做的是云渡。
她奔波半个多月,正是为了要兑现心底里暗许给苏诫的承诺——洗他奸名,还他清白。
……
是日清晨。
绮霞漫天,凤鸣鹤唳。
苏诫身着一袭素衣稽首宫门外,请罪。
罪名是欺君。
不是滥杀忠良,不是祸国殃民,就只是欺君。
上早朝的文武见之,或惊或惧,不敢相信他竟还没死。
不是说他死在东曦山庄了嘛!
消息一经传出,满朝官吏乃至满城百姓哄拥而来围观,看看这是场什么大戏。
新朝新代,最是要好好清理遗患,肃清朝野,杀一儆百,辟出一个好开头,预祝后景昌平。
苏诫此时出现,无异是往铡刀上递脖颈——找死。
果然,苏诫请罪的消息一传到濯旌王耳里,他风风火火提上枪就杀到面前。
红缨银枪朝他一指,问他死而复生,明知天宥帝已逝自己是众矢之的还现面,耍什么花样?
深谙奸贼狡猾,濯旌王一眼洞穿其行为背后异常。
苏诫说,正因为死而复生,看透了许多事情,有些话才不吐不快。
虽然天宥帝死了,但他还活着。
既活着,有些事就不能不说。
有些真相,应该让世人知道。
杀人不分忠奸老小的噬魂刀能有什么真相不为人知?
在场观众闻言迷惑,甚想听来。
濯旌王从来不是毒辣性格,面对该死之人,也愿先听他辩解两句,酌情再处置。